待陳怡菲再嫁的事過去了幾日,凌霄與寧王的婚期也緊跟著到了。婚禮的前一夜,用罷晚飯,寧王信誓旦旦說要早點回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好來接她,凌霄不置可否,由著他去了。
明知道第二日天不亮就要被揪起來梳妝打扮做準備,直到夜深凌霄仍舊毫無睡意,她沒有喊人,自己悄悄起身,到院子裡的大理石桌旁坐著發呆。
空氣隱約含著丹桂的甜膩香氣,月牙彎彎,星子閃爍,蟲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或輕或重,或緩或急,反襯得夜裡靜謐。
凌霄心裡藏著事,這會兒反覆想起,不是很好受。她幾乎半個身子趴在大理石桌上,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直愣愣盯著遠處的幽深與黑暗。
一開始的時候,哪裡想到會走到今天的這一步呢……她還是要嫁人了。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她卻知道,她的有所欺瞞對於寧王來說,算不得是多麼的公平,但是沒有辦法說明白。可是她十分清楚,假使自己一旦鬆口,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寧王總會答應,於他的感情而言,她回報的實在不多。
聶韶光接觸沈家的事,她一樣知道,而聶韶光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舉動,定是從她身上得到了啟發。凌霄心想,他難道不希望聽一個解釋嗎?至少該有一個理由。他到底與章煜不同,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凌霄坐直身子,一手托腮,另一手的手指點著大理寺桌面,一下又一下,但未發出什麼聲響。有人走近,她察覺到了,但那腳步聲,她只消一聽就知道來的人是章燁。
“凌大人這是想我想到長夜難耐嗎?”即使壓低了聲音,在這寂靜中,仍是有些突兀。寧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凌霄沒有被驚嚇,也不以為奇怪。
寧王邁著長腿三兩步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抬眼看向凌霄。夜色中兩人的表情都不算多清晰,朦朦朧朧的,像是隔著了一層紗,怎麼都無法辨認。
如果是放在平時,凌霄會有心情同他逗笑上兩句,她也習慣同他拌嘴了,今晚卻沒有那份心思。但他就一點都沒有感覺嗎?凌霄以為不是那樣,他一向是不說的,總是對她很包容。
凌霄難得沉默不語,寧王收斂心神,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凌霄甚少地垂著眼躲避他投來的視線,在思考要怎麼將那件事說清楚才好。沈皇后的事,皇帝知道,他定然也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應該給他一個交待的。
“不說也是可以的。”過得了一會的時間,寧王徐徐開口,語氣依舊輕鬆,“有些事情,我想知道自己去查就清楚了。”
“比如呢?”凌霄問道,她有些許好奇,他會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嗎?
寧王看破了她的心思,很快便說,“比如舊時恩怨,總有因由。”雖然費了不少的功夫,但還是查清楚了。
凌霄是為化名,而沈婉如亦曾犯下錯事。
當年那名十六歲的少年,出身縱比她低了不少,也絕非她作踐別人到丟了性命的理由……只是心慕於她、與她表露心跡,便覺得自己被侮辱,眼裡再容不下這個人。
沈丞相與沈夫人都是知道這件事的。
他當真知道,凌霄輕嘆了口氣。
凌霄本非凌霄,而是孟陵苕。孟父帶著一家四口在沈府做事,是沈府專門養著的大夫。孟陵苕的哥哥愛慕了沈家的大小姐沈婉如,便落得一條死路。孟父孟母知曉兒子死因,憤怒反抗,亦不曾落了個好下場。
獨獨孟陵苕倖存下來,那也是機緣巧合了。還是得託從沈府逃走的一名小妾的福,捎帶上了那時才九歲的她。那小妾將孟陵苕養至十八歲,要她回沈府報仇,孟陵苕卻選擇了沉湖自盡。
再醒來時,世上已無孟陵苕,而從此有了凌霄。
作者有話要說: 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