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冷冷一笑,一個紙包啪地摔在地上:“你若有能耐,就把這包藥通通燒了。藥湯摜了還能再煎,也麻煩。索性把藥跟藥方子都拿來你全燒,胡大夫綁過來你也砍了,一發的乾淨。火摺子我給你,怎麼著,燒是不燒?!”老子識相地往後面退了退,跟咬著手指的墨予蹲在一處。
符侯爺額頭的青筋突突地冒,符夫人再冷笑:“把劍拿來。沒把兒子管好是我的過錯,砍他之前先砍我這個做孃的。正好我和卿書還有我肚裡這個一起上路,三個人在黃泉路上也有個照應。符鄖,劍在這裡,你砍罷。”
我眼睜睜看著符侯爺直直地站著,符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鬟從他腳邊撿起藥包,躬身下去,符侯爺一動不動。
滾熱漆黑的藥湯端進了臥房。我的腳凳讓給符夫人坐。兩個丫鬟扶起符卿書。符夫人撬開符卿書的牙關,一勺勺舀著藥汁吹涼了灌進去,手法乾淨利落。一碗灌完,停手,吩咐拿外敷的藥。被子掀開脫下外袍,身上層層白紗布滲著紅色,幾千根針同時打進老子胸口。胡大夫的外敷藥是一流的,我放心。
我走出房外問胡大夫:“能保證小侯爺沒事?”胡大夫躬身道:“王爺放心,小的原本擔心小侯爺不進湯藥。只要藥能喝下去,小的拿腦袋擔保符小侯爺沒大事。不過傷勢重,恐怕要到明天后天才能醒,王爺先回府去歇著罷。”
我回頭看了看屋內,嘆一口長氣:“回去罷。”
我出來的時候也沒同衍之其宣說一聲。
衍之還在書房,放下書向我道:“符小侯爺受傷的事情我聽小順說了,胡大夫看過無大礙了罷。”我說:“沒事了,只等好轉。”伸手摟住他肩頭,“別老費心府裡的事情。明天我同你出去逛逛。”衍之伸手輕輕拍拍我的胳膊:“若累了就早些回去歇著罷。”我忍不住一把將衍之摟緊:“我確實不是個東西。”懷裡的人輕輕道:“這些人都是再沒人逼也沒人潑,怎麼過都是自願。既然是自願的,只要過一日一日舒心,何必多這些計較?”這話耳熟,依稀彷彿科長在奈何橋上也說過類似的。我再將懷裡的人圈得緊了些。老子想通了,也豁出去了。
很多年後我都記得裴其宣的一段話,“你也罷,我也罷,蘇衍之也罷,這輩子到如此的份上,都計較不清更說不清,講穿了是糊塗過日子。照我,有一點也比沒有強。糊塗也罷,只要糊塗的快活。”末了用手箍緊了老子的身子,一雙眼穿到我心裡去,“只是在我房裡,莫提其他人,也莫講別的事。”
符小侯爺醒了,符小侯爺見好了,符小侯爺下地了,符小侯爺大好了。聖旨下來,封安國侯符鄖之子符卿書靖北將軍一銜,暫掌一軍,護守京師,待來日呼叫。
符卿書醒的那天我殺到安國府,符侯爺被皇帝叫進宮,我暢通無阻進到內院,等到四下人走了,伸手揪住符卿書的領口,符卿書猶未完全清醒,軟綿綿地任老子拎著半坐起來。我說:“符老弟,見識過了奈何橋沒?風光可好?”符卿書撐著笑了笑說:“還不錯。”我說:“既然你覺得不錯,我在奈何橋上有熟人,下次去的時候請他給你安排個好胎。讓你下輩子做只地道的蝙蝠。蝙蝠不好,還是做只地道的符離集燒雞。”他媽的老子從還魂到現在,頭一回這麼上火。
符卿書瞅著我,不吭聲。我說:“看我是不是?橫豎你也不認得我,你瞧的是小王爺的殼子。你曉得小王爺的殼子不是老子。到了奈何橋上,沒人能認得老子。他媽的等伸腿以後誰還認得誰?!”
符卿書咬著牙閉上眼,我慢慢把他擱回枕頭上,“你怎麼就這麼拐不過彎。”說到這地方,我也呆不下去了,扔下一句:“既然你醒了,我便回去,也用不著過來了。”拋下符卿書,撤了。
然後就過了幾個月。
直到某一天我抱著其宣在後花園賞月,忽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