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定主意置身事外的齊燁,終究還是憤怒了,終究還是回到了汙濁的渾水之中。
他可以退後,可以妥協,可以忍讓,可以接受,接受那些貪贓枉法害民之人逍遙法外。
因為這世道他改變不了,因為他也有在乎的人,因為他也愛惜性命。
可這不代表他允許因為自己的原因害死無辜之人!
如果他沒有大鬧工部,張巡就不會自爆。
張巡不自爆,就不會讓工部官員獲罪。
工部官員不獲罪,就不會讓許多匠人替他們承擔罪責。
這些匠人不是官員,他們連文吏都算不上。
文吏至少還按時按晌的領俸祿,穿著淺綠色的袍子,算是半個官。
那些匠人連個袍子都沒有,都是百姓,只不過是祖傳的手藝傳到這輩罷了,被朝廷徵用,名義上歸工部統轄,說白了還是民,無辜的“民”!
正如阿卓所說,這種情況很常見。
許多官員獲罪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讓“臨時工”頂鍋,比如工部匠人,比如其他衙署的文吏,出了事就和衙署沒關係,開除就得了唄,實在不行通報批評一下,罰酒三杯都用不上。
許多官員都是世家子,背後有世家撐腰,一旦獲罪,權衡利弊後就會尋找一些替罪羊。
威逼利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當文吏,當匠人,自然沒什麼背景,拖家帶口,如果不幫著上官頂鍋的話,遭罪的不止是自己,還會連累親族。
窮人,最大的財富是親情。
有錢人,最大的財富則是窮人。
窮人不從,有錢人有一百種辦法治他,治的服服帖帖的,因為他們會奪走窮人唯一的財富。
工部也是如此,只不過這次文吏不夠用了,只能讓匠人幫他們頂一些罪名從而減少罪責。
匠人是無辜的,都知道,可誰又在乎呢。
朝廷對文臣很寬容,贓款都退回來了,還想要人家怎樣,找替罪羊就找替罪羊吧,匠人都是糙人,沒讀四書五經,他們的命,不值錢的。
一邊是毫無根腳幹了一輩子粗活的匠人,一邊是飽讀四書五經出身世家的官員,可想而知吏部、刑部、大理寺的官員會不會深究了。
他們不會深究,因為習慣了。
不過有一人不習慣,那就是齊燁!
齊燁,可以習慣,習慣這些所謂的官員們官官相護。
但是他永遠不會習慣自己害了人後置身事外。
一路快馬疾馳,齊燁四人趕到了刑部大牢外。
刑部大牢並不在刑部衙署,而是在城北,靠近城門,一大片空地,與衛戍京中的一處京營相鄰。
大牢佔地不大,上面是幾處營房,下面是地牢,旁邊圍著鐵欄,一覽無餘。
齊燁趕到的時候值守的官員已經下差了,只有一些文吏和衙役傻杵著。
到了大牢門口,沒等衙役開口問,五品歸德郎將的親軍腰牌砸在了其中一名衙役的臉上。
“一刻鐘內。”
憤怒的齊燁近乎失去了理智:“關押在刑部大牢的六名原工部匠人,帶到本司衛面前!”
衙役定眼兒一看腰牌,嚇的魂不附體,禮都忘了施了,撒腿就往大牢內跑。
阿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其實事情不用辦的這麼糙,無非是撈出來幾個匠人罷了。
憑著親軍的身份讓主事給負責大牢的刑部員外郎叫來,言語一聲就能將人帶走,其他的事不用管,刑部員外郎自會和大理寺那邊溝通,這點面子,二衙還是要賣給親軍的,巴不得討好親軍。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然而最差的解決方法就是齊燁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