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欽載的意思,裡面包括一排五間課室,一間藏書閣,十排足夠容納數百人的臥房。
工程要趕時間,對數百民夫來說,這屬於是朝廷的徭役,完工後當地官府可以抵稅的。
但過幾個月便是秋收,這是絕對不能耽誤的時節,所以必須趕在秋收前徹底完工,如今已是夏天,工期頗為緊張。
除了工部的官員和民夫外,莊子裡還進駐了數百人馬,包括從長安調撥來的李家部曲,以及李治從金吾衛抽調的一百名披甲禁軍。
派出宮闈禁軍保護一名臣子,李治對李欽載委實仁義無雙了。
保護措施很嚴密,李欽載,崔婕和蕎兒三人無論在哪裡,都有部曲和禁軍前呼後擁,莊子外圍的山林平原和野外甚至還有明崗暗哨日夜巡弋。
李欽載終於稍微放心了。
對於自身和親人的安危,他從來不會當成兒戲,如果自己沒有毀天滅地的身手,那麼對待敵人一定不能大意,無論自己的命還是親人的命都很重要。
鸕野贊良拎著一隻紅漆食盒,緩緩走出別院。
食盒裡有李欽載吩咐她送給崔婕的幾樣葷素菜餚,李欽載親手做的。
互相送菜也成了兩人之間傳遞情意的一種方式,誰做了什麼新菜,總會差丫鬟給對方送去。
李欽載喜歡這種傳情的方式,他覺得這比送情書浪漫多了,情書既不能看也不能吃,哪裡比得送菜實惠?送菜才是踏實過日子的態度。
鸕野贊良不理解李欽載和崔婕的做法,她知道兩人是未婚夫妻,只差最後一道成親的儀式,既然同住一個莊子,吃飯叫一聲不就過來了,為何非要派人送來送去?
不理解也沒辦法,她只不過是李欽載身邊的丫鬟,李欽載的命令她必須照辦。
拎著食盒經過一片茂密的叢林,叢林裡有條小道直通村東,再走片刻便是崔婕的屋子了。
白天的叢林,被茂密的樹蔭遮擋得一片漆黑。
小道前方,一名挑著擔的貨郎迎面走來。
在大唐的鄉野間,貨郎是讓各個村莊的莊戶們又愛又恨的一類人,他們挑著擔走村竄戶,給莊戶們送來他們需要的布匹零食和生活用品,但也會非常精明地榨乾莊戶們的錢袋。
鸕野贊良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讓貨郎先過。
誰知貨郎走到鸕野贊良身前時突然停下,警惕地環視四周後,貨郎擱下擔子,竟朝她行禮。
“拜見皇長女殿下!”
鸕野贊良嚇了一跳,對方開口第一句話,她便知道他是倭國人。
因為只有倭國人,才會稱呼她為“皇長女”,而不是“長公主”。
“你,你是誰?”鸕野贊良驚惶地四下張望。
貨郎垂頭道:“小人是大和國人,顯慶三年來到唐國。小人在大和國時是中臣鐮足閣下的家臣,當年奉中臣閣下之命,以遣唐使的身份來唐國求學問道。”
鸕野贊良愈發失措,明明是遣唐使的身份,如今卻化身貨郎,顯然其中有極大的陰謀。
“你為何出現在此?”鸕野贊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貨郎仍垂頭不敢看她,保持著倭國奴僕般的卑微態度。
“唐國天子下旨,盡逐遣唐使,小人與其他的遣唐使在長安已待不下去,鴻臚寺日夜派人在城裡搜尋我等的蹤跡,要將我們遣送至登州,送出唐國境內。”
鸕野贊良終究是宮闈出身,對陰謀尤為敏感,冷靜下來後不由眯起了眼,露出了久違的皇長女的氣勢。
“你裝扮成貨郎來此莊,意欲何為?”
貨郎咬牙,低聲道:“李欽載滅我大和國,屠戮我子民,還上諫逐我遣唐使,此仇此恨,焉能不報?小人必殺此賊,以報我大和國滅國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