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撐起自己的天和地,再沒人能夠庇護於你,你知道嗎?”
聲音到最後竟然便的尖利起來,盧兆林大驚失色,父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沒人庇護他了。
“父親此話何意,孩兒愚鈍……”
盧金吉則輕描淡寫的兩句應道:“盧家當有此劫,天色不早了,各自歇息吧!”
說罷,也不再理會盧兆林那滿臉的疑問,徑直躺到了榻上,不多時便鼾聲大作。
等著瞧熱鬧的人,萬萬沒想到竟然看到了盧金吉舐犢情深的一幕,只是這一幕間卻是充滿了酸澀與諷刺,有太原本地的獄卒有感於盧老爺昔日間的高高在上,呼風喚雨,再看他如今這般田地,亦忍不住為之唏噓不已!
次日一早,盧金吉照常被提出去過堂,只不過這一回他卻主動檢舉了一樁過往的人命案子。
其子盧兆林曾於崇禎十年夏季,姦殺了府中的廚娘紅姑。這樁案子當年處理的極為低調,除了時任太原知府以外,只有少數幾個太原府的堂官知曉。且是以“非公室告”處理的。
何謂非公室告?父殺子,主斃奴婢,這種行為便叫非公室告,在明朝時官府是不予受理的。而盧金吉所檢舉的重點則在於這個“非公室告”是不成立的。因為,那個叫紅姑的廚娘本就不是賣身的奴婢,是拿盧府月銀的僱工。
當年之所以沒人追求此事,苦主家也三緘其口,還不是因為盧家使上了銀子。審案的堂官有幸是在太原遭劫中倖存下來的,對這個案子也有些印象,便回去翻太原府的舊,果真讓他找到了這樁“非公室告”的案子。
不過,這案卷卻是無懈可擊,上面有多各家供詞,以及簽字畫押,還有時任知府的審結批語。
堂官冷笑道:“你自己尚且說虎毒不食子,如何轉過臉來便做出這等構陷之事,這樁案子斷的合情合理,分明是你惡意誹謗!”
盧金吉聽他如此說,便知曉了自己昨夜間與那孽子的對話今日已經傳遍全城,但他不在乎了,反正已經身敗名裂,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好個糊塗官,若是天下州縣的父母都如您一般審案,不知又要冤殺了多少良善無辜!”
“你!,大膽,公堂之上,不得信口雌黃!”
“信口雌黃?”盧金吉冷笑三聲,指著那堂官的鼻子道:“便給你指條明路,紅姑的籍貫當年由於有人暗中,作梗並沒有銷燬,你去一查便知真相!”
堂官聞言立即恍然,隨即又滿面通紅,胸中羞愧,他確實沒想想到這一點,盧金吉說他糊塗一點都不過分。他親自去查了那紅姑的籍貫與其父母兄弟的籍貫,果然是農戶良之女。
如此看來,當年的“非公室告”一案也是個冤案,紅姑冤死,兇手卻至今還逍遙法外。讀書人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與使命感便突然佔據了堂官的所有思維。他覺得,讓自己得遇這樁舊案是上天安排,便斷然不能讓真兇逍遙法外這一回他可不偏聽偏信了,親自去走訪了那廚娘紅姑的家人,誰知其所在的村子早就毀於戰火之中,幾經輾轉才打聽到,紅姑的父母兄弟在瘟疫和流賊的雙重禍害下紛紛死於非命,只有一個堂兄還在人世,如今在礦場還當了個不大不小的頭目。
不過,這礦場地界卻不是他太原府一介堂官能夠涉足的了,太原府附近的礦場和工廠是總兵府與太原府聯合設定的“特區”沒有特別通行證,任何人包括官員都不準入內,如果想調查此事便要取得總兵府的支援。說白了,他想取得正當進入礦場區的通行證,除了驚動李信便再沒有其他門路。想到此處,堂官的心裡一片冰涼,大將軍日理萬機,能夠理會他這一樁無關緊要的案子嗎?
李信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泛酸的鼻子,對一旁伏案疾書的田復珍笑道:“不知哪個又在背後唸叨本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