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將遁未遁的這個節骨眼上,謬清公主卻一把抱住我的腿,悽然道:“這位娘娘,謬清上次錯認了您,但您幫過謬清一次,謬清一直銘記在心,此番謬清求您,再幫謬清一次罷。”
我默了一默,轉身無可奈何與夜華道:“既然謬清公主跪了我,叫我再跪回去我又拉不下這個臉面,便少不得要說兩句。”
他從文書裡抬起頭來看著我:“你說。”
我嘆了一回道:“其實這個事也並不是謬清公主一個人的錯,當初你也曉得謬清對你有情,你卻仍將她帶上天來,你雖是為了報還她的恩情,幫她躲過同西海二王子的婚事,待她想通就要讓她回東海。可她卻不曉得你是這麼想的,難免以為你是終於對她動心了。你既給了她這個念想,卻又一直做正人君子,遲遲不肯動手,少不得便要逼她親自動手了。”
夜華眸色難辨,淡淡然看著謬清道:“可你當初只說到我洗梧宮來當個婢女便心滿意足了。”
我打了個呵欠道:“戀愛中的女子說的話,你也信得。”
謬清那一張臉已哭得很不成樣子,我敲了敲扇緣與她道:“聽老身一句話,你還是回東海得好。”遂退後兩步抽身出來,將衣袖捋了捋,趁著謬清尚未回過神來,提起扇子溜了。
不過將將溜到外間門檻處,卻被趕上來的夜華一把拉住。我偏頭瞟了他一眼,他將手放開與我並肩道:“天已經黑成這樣了,你還找得到住的院子?”
我左右看了看,不確定道:“應該還是找得到的罷。”
他默了一默,道:“我送送你。”
裡間那映著燭火的薄簾子後,又能聽得幾聲謬清的抽泣。我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跪在裡頭的那兩位想來正鬧得累了,此番夜華來送我,她們也可以休整休整,打點起十分的精神,爭取待會兒鬧得更歡暢些。如此,縱然我果真將夜華帶出去片刻當個領路的,也不算耽誤了他後宮裡的正經事。於是,我便果真將他領了出去,甚心安理得地受用了這個殷勤。
月色如霜,涼風習習。
夜華一路沒言沒語,只偶爾提點兩句:“有枝樹椏斜出來,莫絆著了。”或“那方睡了兩塊石頭,你往我這裡靠靠。”他帶的這條道實在坑坑包包,因我的眼睛不大好,一路上都顧念著腳底下了,也便沒騰出空閒來同他說幾句話。
我原本就有些困,走完那條道更是浪費了許多精神,到了一攬芳華這院子的大門口,只欲一頭扎進去躺倒睡了完事。
又是將將扎到門檻上。
又被夜華一把拉住。
我甚悲摧抬頭與他道:“不用再送了,接下來的路我全認得。”
他楞了一楞,失笑道:“這院子才多大一些,你認路的本事再不濟,也不至於連回廂房的路也識不得,這個我自然曉得的。”頓了頓,一雙眼深沉盯著我道:“我不過是,想問一問你,最後為什麼勸那謬清公主回東海。”
我掩住打了一半的呵欠,奇道:“你不是也讓她回東海?”
他眼神黯了黯,道:“只因我讓她回東海,你便也讓她回東海?”
我將扇子搭在手肘上默了一忽兒。夜華這話問得,語氣很不善,我是誠實地點頭好呢,違心地搖頭好呢,還是從容地不動聲色好呢?
本上神活到這麼大的歲數,相交得好的神仙個個都性子活潑,且和順。一向對老成的少年們有些摸不大準,何況夜華還是這老成少年中的翹楚,近來行事又有些入了魔障般的顛三倒四,我便更摸他不準。不知道答他個什麼話,才能叫他受用些。
我這廂還沒將答他的話理通透,他已撐了額頭苦笑道:“果然如此。”
倘若一個神仙,修到了我這個境界的,自然便都通曉一些人情世故,不說十分,至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