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近情帖理,處處皆有章法。
賈璉心中百轉千回,一時竟將往日那賣弄才幹的心思都收了起來,只朝著賈赦笑說道:“這店鋪還罷了,議定了租金,只前人去收便是。可田地卻不同,非得遣妥當的人去照管著,裡頭操心的事兒也雜,我又不曾料理過,只怕壓不住眾去。”
聽得賈璉這話,賈赦笑的越發和軟,賈璉打的什麼主意兒,他倒看得分明,當下只沒好氣笑道:“何須你壓了眾去,凡事都有個專責的人,你只管總理檢視便罷。”
說著,便又告訴賈璉道:“如今管著田地的是王信,你若有不知的,只問著他便是。鋪子這頭倒無人經管著,你也不必問我,且看著辦罷。”
然後又說了一回閒話,賈赦見著夜色已深,方吩咐人提燈送賈璉回去了。
且說賈璉出了外書房,懷裡揣著賈赦給的賬冊,滿心都在想這賬冊上的產業,生怕自己料理不當,出了紕漏去。
一時一陣大風吹過,原本燥熱的天,瞬間便涼了下來,映著燈火尚有幾分朦朧的夜色,也陰沉的伸手不見五指,前頭引路婆子提著的燈籠,一時也搖晃起來,豆苗大的燭火偏來倒去,映得人影樹魄也搖搖起來。
見著似要落下雨來了,那幾個引路的婆子忙忙的停下腳步,對著賈璉道:“這燈不是明瓦的,若是下了雨來,只怕澆熄了去,哥兒不若在前廊底下歇歇腳兒。待我們取了燈籠拿了傘,再送哥兒回去。”
賈璉被風一吹,也心有所感,瞅了瞅天色,只笑道:“你們拿盞燈給我,我趁著雨還沒下,快步回去便是了,也省的你們勞動一場。”
那幾個引路的婆子一聽,巴不得如此,只是礙著是賈赦吩咐的差事,這些婆子倒不敢擅作主張,偷了空去,一時默不作聲。
賈璉見著這幾個婆子不敢吭聲,哪有不明白的,當下只從其中一個婆子手中取過一盞燈籠,只笑說道:“父親若問起來,自有我去說,必不叫你們擔責便是。”
說了這話,賈璉正要轉身離開,後頭忙忙的趕過來一個人,只上前笑說道:“哥兒原在這兒,倒叫我趕著了。”
話兒未落,只聽得轟隆一聲炸響,一道雪亮的閃電劃破天空,眼瞅著暴雨將傾盆而至。
賈璉打了寒顫,轉身便欲尋地方躲雨去,卻不料那後趕來的人遞了把傘過來,只笑道:“我瞅著天不對,便帶了幾把傘趕過來,倒不想如今正用上了。”
賈璉接過傘,提了燈籠一看,覺得來人有幾分眼熟,細細一想,才記起是彷彿是賈赦身邊的,好似前兒還掉了什麼東西被他撿著了,只是他卻不大記得名兒是什麼。
原來這來人正是翠雲,今兒她倒不曾羞澀忸怩,見賈璉接了傘,翠雲又遞了個明瓦玻璃燈籠過來,只說道:“這燈籠不怕雨,也算亮堂,哥兒拿在手上,也不怕失腳滑倒了去。”
說了這話,翠雲又遞了傘給那幾個婆子,只叮囑道:“如今天涼,又下著雨,你們送哥兒回去,也看著些路,別落了不謹慎。回來時也記著,別誤了更,如今上夜的人都是嚴謹人,倘或被攔在外頭,你們沒臉是小,白捱了處置也不划算兒。”
那幾個婆子聽得翠雲這話,忙趕著說知道,絕不敢誤了時辰去。
翠雲見狀笑了笑,打著傘兒方又搖搖的回屋去了。
卻說次日清晨,邢夫人有身子的事兒,已是傳的閤家皆知,各房的親眷都來瞧看,府中有體面的奴才也趕來道喜,迎春更是陪在邢夫人身邊寸步不離。
一時剛送了王子騰夫人出去,迎春也順道同著元春過去給賈母請安了,邢夫人正歪在塌上休息,外頭又忙忙的有人報道:“西廊下的五嫂子來給太太請安了。”
邢夫人一聽,只覺耳生,當下便皺了眉道:“這是哪房的親戚,怎麼我不大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