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是自信的,甚至高傲的。她惟一怨的,也許只是命運。
健之一口氣說了四五十分鐘,最後告訴我他沒有應母親要求讀企業管理,而是選擇了念英國文學,畢業後準備去美國讀碩士。
我嫉妒了。有錢人家的孩子,想學啥就學啥,又不用為生計奔波。只要願意,可以去唸一輩子的海德格爾。
“你為什麼不讀企業管理?怎麼說你也是倪氏集團的繼承者之一啊。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
“呵呵”,健之笑了。那笑就像風中的蒲公英,飄得滿屋都是。“倪氏有我大哥和二哥撐著,哪有我的份。何況我自己也沒興趣。我的夢想,是可以周遊世界,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我想到這時我已經對這位三少爺瞭解了十有七八。骨子裡的浪漫,還有一顆不安於現實的夢幻的心。比起他那位貌似君子、實際只會追逐色與利的大哥,我顯然對他抱有更多的好感。
但是,我不能。
我轉移了話題,不欲探索他的內心世界。我只需要他心裡有我,不需要我心裡有他。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英國?”
“我會等到過完春節。其實我的功課早就完了,晚一點回去也沒關係。”
我心中一喜,這句話多少洩漏了他的不捨,雖然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那是因為我的緣故。
輪到健之問我問題。一來就是最直接的:“你有男朋友嗎?”
我嚇了一跳。這個問題實在太突兀。支吾道:“怎麼問這個?我還沒有真正愛上過一個男人。”這話也沒騙他。這輩子,要說愛,我就只愛過我媽和我自己。
但健之卻理解錯誤了。他長吐了一口氣,喃喃道:“其實你一個單身女孩闖蕩社會,很不容易的。應該找一個人陪伴照顧你才是。”
天啊,我該咋辦?面對這樣的純情少男,我發覺自己反而變得很笨拙,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施展慣用的伎倆——眼神大法…——提示他不要再問下去。我給自己的眼神調了點酸楚與無奈,表明我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健之卻根本沒注意到我眼神的變化,下一句話讓我心裡又是一咯噔。
“你的家裡是怎樣的?你是怎麼進倪家來的?”
這句話要是換作倪太太問,我定然認為她對我起了疑心。但是健之,我知道那只是因為對我抱有好奇與關心,想要了解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我悠悠嘆了口氣。是啊,我是怎麼進了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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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五年前,也就是我十八歲那年,我媽得病死了。關於她一生的悽苦悲愴,作為女兒的我,自然是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十八年來,對我的嚴苛、對我的教訓、對我的叱罵責打,都掩蓋不了她那顆疼愛我的心。當她告訴我她的身世命運以後,我從來就沒有怪過她。我只是憐,只是恨。憐惜她與我自己,恨她的家庭,還有他的家庭。
這麼多年,我們住貧民區,穿最樸素的衣服,吃最簡單的飯菜。前些年我媽還可以幫別人打工掙點養家的錢,後來她得了中風,弄得半身不遂,重擔便壓在了我的肩上。但我最佩服我媽的一點,就是她人窮氣不短。仇富,但不怯貧。她不會為了幾張鈔票作出出賣自己的事情,也不准我這麼幹。每逢有人欺負我,她總是會像老麻雀保護小麻雀一樣擋在我身前。
我知道她在忍耐,在等待,等待我長大成人,等待我討回公道。她有著驚人的毅力與忍耐力,同時,也長了一顆強烈的復仇之心。而這些,我都繼承到了。
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麼,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 kitty?
阿梅不出手,你當我是纖纖蒲柳?
十五歲的那個晚上,芷珊——也就是我媽,把我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