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形,同樣奇特的眼神,既狡猾又誠摯,帶點沉思,又很敏銳,舉止也相似……卡西揚掃了她一眼,她站到了他的身旁。
“怎麼,採蘑菇呀?”他問。
“是的,採蘑菇。”她帶著羞澀的微笑回答說。“採到多嗎?”
“挺多的。”(她迅速瞥了他一眼,又微微一笑。)“有自的嗎?”
“白的也有。”
“讓我瞧瞧,讓我瞧瞧……(她從胳膊上放下籃子,把遮著蘑菇的寬寬的牛蒡葉子掀開一半。)嘿!”卡西揚朝籃子彎下身,說,“多棒的蘑菇呀!安努什卡真行呀!”
“這是你女兒嗎,卡西揚,是嗎?”我問。(安努什卡的臉有點紅了。)
“不是,是親戚,”卡西揚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喂,安努什卡,你走吧,”他馬上又添說一句,“好好走。小心點……”
“於嗎讓她走著回去呀!”我打斷他的話說,“讓她坐我們的車走吧……”
安努什卡的臉紅得像罌粟花,她兩手抓住籃子上的繩子,惶惑不安地瞧了瞧老頭。
“不,她能走得了,”他仍然用滿不在乎的懶洋洋的聲調回答說。“這對於她沒什麼……她能走回去……走吧。”
安努什卡很快就走進樹林去了。卡西揚目送著她,然後低下頭,微微笑了笑。在這長長的微笑裡,在他對安努什卡所說的幾句話裡,在他同她說話時的那種聲調裡,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熱烈的疼愛和親切之情。他朝著她離去的那個方向瞧了瞧,又微微一笑,摸摸自己的臉,點幾下頭。
“你為什麼這樣急著打發她走了呢?”我問他。“我本想向她買一些蘑菇呢……”
“要是您想買,您到我家裡一樣可以買嘛,”他回答說,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您”這稱呼。
“你的這小丫頭挺可愛嘛。”
“不……哪兒話……這……”他好像不大願意地回答說,從這一回兒起他又回到先前的那種沉默中去。
我想了種種法子,試圖讓他重新開啟話匣子,可是我明白我是白費勁的,因此我便往跡地走去了。此時炎熱已稍稍消退了些;然而打獵仍不得手,或者如我們常說的,我還是不走運,只好帶著一隻秧雞和一根新車軸回到村子裡去。車子快進院子了,卡西揚突然向我轉過身來。
“老爺,老爺呀,”他開口說,“我對不起你;是我讓所有的野禽躲開了你。”
“怎麼這樣說呢?”
“我懂這種法術。你的狗挺聰明,是隻好狗,可是它毫無辦法。你以為人很了不起,不是嗎?可是就說野物吧,人能拿它們怎麼樣呢?”
如果我對卡西揚解釋,用“咒語”讓野禽躲開是不可能的,那是沒有用的,所以我就什麼都不說了,這時候我們的車子已拐進大門裡了。
安努什卡不在屋裡;她已經先到家了,把一籃子蘑菇擱在屋裡。葉羅費伊先是對這個新車軸橫挑鼻子豎挑眼地作了一番不公道的評價之後,就把它安上了。過了一小時我們就要動身,我拿些錢給卡西揚,起先他不肯收,後來想了想,在手心裡攥了一會,便揣進懷裡了。在這一小時裡,他幾乎不說一句話;他仍然倚著大門站著,也不答理我的車伕的責備,跟我告別時也極為冷淡。
我剛一回來,便發現我的葉羅費伊心情抑鬱……可也是,他在村子裡什麼吃的也沒有找到,給馬飲的水又很差勁。我們出發了。他坐在駕駛座上,連後腦勺都表現出不滿,他極想跟我絮叨絮叨,可是他在等我先開口發問,這時候他只是低聲地發發牢騷,對馬兒教訓幾句,有時說得挺刻薄。“村子!”他咕噥說,“還算是個村子呢!想要點克瓦斯——連克瓦斯他媽的也沒有……哼,真見鬼!那水呀,簡直叫人噁心!(他大聲啐了一口。)黃瓜沒有,克瓦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