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調卷。
比對後,果真叫他抓到一條粗辮子。
顧悄兩張卷子筆跡截然不同。
聽完蘇訓一通逼問, 顧勞斯懸在嗓子眼的小心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他不得不老實解釋,“字跡不同, 並非槍替。只因出自左右不同之手。”
“學生原先慣用右手,二月意外受傷,臨時換作左手,竟發現書寫起來更趁手。
只是縣考畢竟大事,學生怕方知縣詬病我左手字功力尚淺、筆跡虛浮, 故而使的右手。
那之後,學生苦練左手字, 自覺勉強上得了檯面,所以府試斗膽, 使的左手。”
蘇訓並不輕信,“即便左右手有異,也不至於筆鋒字型差異如此懸殊。”
顧勞斯面不改色懟回,“歷代擅長書法的名家,大多能摹幾家幾體,厲害得甚至能以假亂真。既然一隻手能仿,兩隻手又有何不可。”
說著,他拱手謙遜一笑,“其實,學生還有一小技,可左右同時開弓,左手抄論語,右手抄詩經。雖上不了檯面,但需要的話,也可以現場為大人演示一二。”
這小技實在過於凡爾賽。
在顧勞斯躍躍欲試的目光中,不止蘇訓果斷斬殺他的表演慾,連吳遇都哭笑不得擺手,“這倒是不用,只是師弟這作答速度未免……”
“未免太慢?”顧悄故作懵懂。
他嘟嘟囔囔抱怨,“哎呀,都怪我二哥,非要寫信囑咐我,叫我要時刻顧及其他人臉面,寫完枯坐也要等擊鼓收卷。他說南直隸窮鄉僻壤,考官大都沒見過什麼世面,作答太快,難免等同作弊……我已經多等了半個時辰……”
“咳咳咳!”汪銘老大人連咳數聲,提醒他收一收。
少年噼裡啪啦抱怨完,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似的,無辜瞪大一雙桃花眼。
他捂住嘴巴,看看汪銘,又看看另二位,緊張到不知所措。
膝蓋中了好幾箭的蘇訓,已經不想查了。
他皮笑肉不笑拈著他的府試卷子,嘲笑道,“原先右手字,尚有秦篆遺風、古拙大氣,換這左手字,迎合舉業,作媚俗之態,倒是符合你們顧家家風。”
蘇訓這話,明著是貶他逢迎舉業,暗裡卻在內涵顧氏無節無義,不守風骨。
說他們當年叛師投敵、苟且求生的小人行徑,為人不齒。
即便同為神宗臣子,只因蘇訓處士應徵,就無端高貴出一截來,有著十足的底氣,瞧不起二主之臣。
吊兒郎當的青年,滿嘴輕飄飄的忠義,像一片片雪花,落在顧準前行的路上。
顧悄緊緊蹙眉,心裡十分不舒服。
休寧鄉野之地,民風質樸,叫顧悄差點忘了,這是一個噬人不見血的時代。
時人唾沫,可以淹死人。
唐以前,風氣開放,並不簡單以士大夫仕新朝、從二主而薄其品行。
有宋以來,儒學昌明,統治者宣揚尊禮義、不可背。士大夫開始以節義為重,如女子視貞操為己命。
洗腦洗到大寧,貳臣失節,如女之失貞。
即便在婆家含辛茹苦一輩子,也無法抬頭做人,不僅千夫唾棄,還要受君主鄙薄猜忌。
似乎不殉節,就是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