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誠懇地為難。
“方大人,此事幹系重大,牽連甚廣,刑部恐獨木難支,還需容後會同三司合審,你看……”
他話音未落,一道蒼老聲音打斷了他。
“何必容後?大理寺在此,為民請命,老朽義不容辭。”
正是許久不曾露面的秦昀秦大理寺卿。
另一道清越的聲音緊跟著應和。
“柳巍禍亂科場,五省萬民歃血,如此民憤昨日可血洗孔廟,來日便可血洗大寧,此事關係社稷國本,豈容耽擱?
都察院左都御史空懸,想來我這右都御史亦能做主。
如此三法司已齊,還請高尚書就地審理,以息民憤、以撫民情!”
數百人集體鳴冤, 很快引起躁動。
秦昀與蘇訓一夫當關,分毫不讓,叫高勤騎虎難下。
跪地之人如有感應, 很快膝行換位, 將唯一一條小道隱去。
高勤連帶三位大人, 一同被困進局中。
四個二品大員, 叫率府兵趕來救火的順天府尹很是投鼠忌器。
如此一來二去, 高勤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京都百姓越聚越多,望著一條長街的老弱病殘,聽著數以百計的草菅人命、家破人亡, 果然群情激奮, 甚至有百姓向著居中的三司扔起碎石頭。
委屈災年, 臭雞蛋、黑狗血亦是珍品, 扔不起。
四人中,唯有秦昀, 自帶buff。
老百姓扔石頭都自覺避開他。
見高勤狼狽模樣,他突然問道,“守樸, 你還記得當初為何入伍?”
高勤正左支右絀,聞言也不見得有好氣,“陳芝麻爛谷,誰還記得?”
秦昀搖了搖頭,“我記得。你久居邊境, 看夠韃靼燒殺劫掠恣意擾邊,便十分仰慕蘇侯風采, 也想親自守邊,護家鄉父老周全, 奈何百無一用是書生,最後只得向太祖請命,甘願做個監軍……”
他悲憫地望向長街血書。
“可是不過三十年,同樣慘遭凌霸的百姓跪在你跟前,你卻心硬如鐵,所思所想盡是如何鎮壓他們以粉飾太平,再不復當年的俠義熱血。”
“人若血冷,同五毒臭蟲何異?”
蘇訓冷不丁插上一句,叫高勤越發難堪。
三十年,足夠改變很多事。
也包括改造一個人。
他已然習慣神宗的處事邏輯。
甘願在龐大而僵化的國家機器裡做一顆循規蹈矩的鉚釘。
即便心中仍存一絲星火,卻也難燃腐敗潮溼的內裡。
錦衣衛很快到場。
繡春刀一出現,長街登時陷入恐慌。
顧雲恩沒想到一個刑部尚書竟執拗如斯。
他喘著息,撐起麻痺的膝蓋,踉蹌著向人潮中心湧去。
有人卻趕在了他前頭。
高勤只覺一道溫熱液體濺上脖頸,濡溼他鬚髯。
他愕然望去,就見方才還在哭訴的老嫗已然舍了兒子骸骨,正揮舞著手臂向他撲來。
她的胸前,一柄長刀橫貫,帶出血沫碎肉。
高勤甚至看見她傷痕累累的心臟,猶在做垂死掙扎。
噗通——噗通——
老嫗最終力竭,摔倒在他身上。
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