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筆落在“他日趨庭,叨陪鯉對”時刺破了紙,寫完“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時洇髒了字。
黎亦卓敏銳地發現了姚子楚筆下的每一處異常,但他不懂——
他不知道“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說的是有家難回的苦,“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說的是壯志難酬的痛。
他不知道姚子楚筆刺破紙時想到了父母,墨弄髒字時想到了林霄……
他貪戀地霸佔著只給他一個人寫字的姚子楚,卻又發現,他無法完全走進他的心裡。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鬆手。
落下最後一個字,姚子楚快速把紙掀過,放在一邊,“還寫什麼?”
他問得積極,甚至略顯刻意。
“寫……”黎亦卓沉默了半天,才小聲說,“寫我的名字吧……我還沒見你寫過呢……”
姚子楚的筆頓了一下。直到被黃老大劫持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名字是黎亦卓的恥辱,時刻提醒著他不被期待的出生——連名字都不過是哥哥黎卓的偷懶仿品。
姚子楚點點頭,又拿了一張紙,在中間位置,洋洋灑灑地寫下“黎亦卓”三個字——“黎”字筆畫繁多,寫得紮實高大,襯托得“亦”字簡約小巧,而“卓”字最後一筆的豎瀟灑又剛毅,向下拖出了漂亮的筆鋒。三個字湊在一起,有繁有簡,配合得當,像一幅和諧的山水畫。
“真好看。”黎亦卓接過來,愛不釋手地看著,“在你筆下,連這破名字都好看了。”
“其實……你名字挺好聽的……”
“是……是嗎?”黎亦卓驚訝地抬起頭。
姚子楚點點頭,“讀起來抑揚頓挫,很有節奏感。”
“嗯?”
看著黎亦卓迷茫卻又期待的眼神,姚子楚蓋上鋼筆帽,用筆尾輕輕點著紙上的字,解釋道,“三個字,聲調上,第一個二聲,第二個四聲,最後一個二聲,很有起伏。”
姚子楚的眼神還是那麼真誠,像八年前一樣。黎亦卓口中喃喃唸叨了兩遍,似乎真讀出了一點節奏感。
“那這個名字,還不算狗屁不通……”
“你這名字聽起來挺有文化的。”
“是嗎?”
“比……黎卓好聽。”
聽了這話,黎亦卓的眼睛有點溼。他覺得自己像個貪心不足的狡詐小孩,表面故作可憐地展示著自己的自卑和脆弱,其實卻在貪婪地索取關愛——他知道姚子楚很善良,一定會給他安慰。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姚子楚又拿起筆記本,繼續整理數學資料。
黎亦卓也坐正了身子,繼續翻譯上面的字。
外面的陽光很好,春風也很柔和,黎亦卓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中。而他,終於實現了當時的一個夢想——和姚班長同桌。
當年他們那個班裡是按成績選座位的,姚子楚總是最先選,他一般會坐第二三排,其他的尖子生則會圍著他坐一圈,而黎亦卓則永遠都只剩最後一排垃圾桶旁的位置。
“你寫了這麼多啊?他要看到什麼時候去?”黎亦卓邊翻筆記本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