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私年說,他發現陸晚山做了對不起薔薇的事情。
慕私年說,後來他也做了對不起薔薇的事情,他在她喝醉酒的時候,趁虛而入。
慕私年說,可是他一點都不後悔。他奪不迴心臟,但是他至少可以奪回他的薔薇。
慕私年說,他很快樂。
慕私年說,他的快樂裡蔓延出了擔憂。他以為薔薇離不開陸家,是因為陸晚山。可事實上,薔薇離不開陸家,是因為林書蘭。
慕私年說,他把一切都算得透徹,可唯獨沒有算到,林書蘭是真心待薔薇好,好了十多年,好到薔薇再也無法離開。
慕私年說,他沒辦法放棄復仇,他也沒辦法放棄薔薇。
慕私年說,他們都很痛苦。
慕私年說,就算是他放棄了復仇,薔薇也不會跟他在一起。因為薔薇知道,只要他還記得那顆心臟的事情,他便無法面對自己的母親。一段感情,如果犧牲放棄太多,就太過沉重,薔薇也將無法面對他。
喬薇就這麼,邊喝著甜湯,邊聽著芝姐給她複述著慕私年的話。
以前,喬薇始終認為,慕私年對她的感情,太過突然,缺少了前因後果,只剩中間那一截洶湧。
而到現在,喬薇終於知道了。他們故事的開始,並不是那一晚的酒店裡,而是在十多年前的靈堂裡。
原來這麼多年來,慕私年一直坐在角落,默默地愛著她。
這個認知,如同洶湧的潮水,向著喬薇劈頭拍來。她的腦海瞬間變得空茫,無法思考。
而就在這時,維持著慕私年生命的儀器開始發出警報聲。醫生和護士們從喬薇身旁快步跑過,衝到了慕私年的床邊,迅速地對他進行著搶救。
也許是因為情感太過劇烈了,所以眼前的場景反而顯得不真實,就像是身處一場午間的短暫的夢裡。
喬薇看見,主治醫生走了出來,跟他們說著話,聲音像是浸在水裡,朦朦朧朧,斷斷續續:「……第三次病危通知書……腦電圖……波動不大……請做好最壞打算……」
喬薇看見,芝姐那向來堅毅的臉上,籠罩著悲痛的神色,而一雙眼睛也立即變得通紅。
喬薇還看見,秋秋和吳樂□□著自己走來,他們的手裡,拿著一份喬薇最熟悉不過的檔案。
器官捐獻同意書。
秋秋和吳樂天幾度張口,猶豫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把話說了出來。
慕私年在之前便登記成為了器官捐獻的志願者,而現在,他的生命處於危急關頭,按照規定,器官捐獻協調員們在此時應該和家屬進行溝通協調。
慕私年並不想自己的身後事被慕家人操控,為了避免法律上的麻煩,之前便帶著律師一起去了公證處做了公證。表示如果自己不幸逝世,那麼他的器官捐獻只需要獲得喬薇的同意簽字,便可以進行,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
慕私年做出器官捐獻的決定以及公證是在汪敬意去世後不久進行的,也就是說,在汪敬意的靈堂外,喬薇正式和慕私年提出分手之後,他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器官捐獻簽字權交給她。
這是喬薇第一次以器官捐獻者親屬的角度,檢視這份同意書。明明那上面的每個字,她已經可以背下來。可是今天,喬薇卻覺得那上面的每個字,她都像是不認識一樣。
喬薇一直認為,她是個有同理心的人,她媽媽也捐獻過器官,所以她能夠理解器官捐獻親屬的感受。
可是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錯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原來在這一刻,心臟會被眾多情緒衝擊,撕扯成碎片。
也許是她的臉色太過蒼白,吳樂天和秋秋終於不忍心,主動勸道:「不一定非要現在簽的,情況會好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