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散漫地坐著,渾身透著慵懶,手放置於沙發靠背上,撐著頭,嘴角微揚著,盪著涼薄的笑。他穿著黑色西裝,明明和窗外夜色融為一體,可存在感卻極強,令人不由側目。
是慕私年。
喬薇愣了許久,用僅存的清醒回憶了起來,這間酒店好像是慕家的產業。
作為慕家的繼承人,在自家酒店裡巡視,似乎也不足為奇。
而作為陸晚山的死敵,喬薇和慕私年見過不少次,不過卻沒怎麼交談過。因為每次見到慕私年的時候,陸晚山都會下意識地擋在喬薇的面前,隔絕住慕私年投向她的目光。
陸晚山曾經為喬薇擋住了所有的危險。
不過現在,他卻站在了秦雲淡的面前,選擇為她擋住所有的危險。
喬薇轉過頭來,不再理會慕私年,而是繼續拿起威士忌,一點一滴地往喉嚨裡灌。
喬薇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度過今夜,直到她看見桌上有很大一灘水漬。
不是酒液,而是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喬薇的眼眶裡滾落了下來,聚集在了桌面上。
她的心裡破了一個大洞,開始時,那洞被突如其來的震驚給堵著,還覺不出什麼滋味,但酒喝得越多,那洞就敞開了,雜七雜八的味道噴湧而出,淚水止不住地滾落。
其實喬薇很想要告訴陸晚山,事情不是這樣子的。
秦雲淡從來都不會跟自己打招呼,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面時,她會當著陸晚山的面,與喬薇仿若摯友般和善問好。
醫學生都忙碌,秦雲淡平時也並不會去做兼職,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她從同寢室的人口中得知喬薇和陸晚山經常在咖啡店約會,她便去了那間咖啡店做兼職服務員。
而喬薇之所以那麼固執地想要獎學金,是因為在獎學金事件發生的前幾天,全班填報資料,秦雲淡來收取資料時,看著喬薇填寫的父母雙亡,她淡淡地道:「孤兒嗎?真可憐。」
也就是在那一刻,喬薇決定,這獎學金,她怎麼都不會退讓。
喬薇想要告訴陸晚山,也許秦雲淡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好,也許自己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壞。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他們便已經在一起了。
喬薇是個俗人,在這場醉意裡面,她不能免俗地開始恨,她恨上了秦雲淡,同時更恨陸晚山。
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嗎?怎麼能夠去吻其他的女人呢?他不是說好會保護自己的嗎?可是為什麼中途就撒開她的手呢?
那恨意越來越深,到最後,喬薇發現,慕私年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酒吧燈光晦暗,落在他的眉眼上,更多了幾分不羈的輕慢。喬薇一直覺得,慕私年有天底下最好看的鼻子,高挺秀致,讓人忍不住伸手,想要碰觸。
這麼好看的鼻子,長在他這種反派臉上,真是太可惜了。
慕私年不僅鼻子好看,還很聰明,他問喬薇:「你因為陸晚山和秦雲淡在一起,而傷心。」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雖然喬薇醉了,但她卻沒什麼震驚的表情。作為陸晚山的死敵,慕私年肯定暗地裡監視了他的一舉一動,指不定請了多少私家偵探,所以知道陸晚山和秦雲淡的事,也不足為奇。
「陸晚山什麼人不好找,居然找了你最討厭的人,未免也太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慕私年的聲音蕩蕩悠悠的,帶了點涼意和玩味。
喬薇雙手撐住了額頭,閉上了眼。
慕私年果然聰明,不過這聰明勁兒都用在往她心口上戳刀和撒鹽了。
喬薇閉上了眼,眼裡全是黑暗,在黑暗裡,慕私年的聲音更加靠近。
「你知道嗎?我也是陸晚山最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