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攔地介紹他們家最近又買了什麼新傢俱,又計劃到哪裡旅遊,又到哪家新開的餐館嚐鮮等等。
丈夫半開玩笑地對朋友們說,掙一點小錢,全讓老婆花光了。丈夫說話的時候,語氣裡並沒有責備,有的只是對年輕太太的欣賞和疼愛。
朋友們說,妍厲害,把丈夫指使得團團轉,誰讓人家年輕美麗呢?還生了兒子,而丈夫缺的就是這個兒子了;朋友們又說,妍愛玩愛花錢,她很單純,以為丈夫是大款,所以可著勁地造,其實丈夫不過是一個小工程師,要不是靠過去嫻掙的省的錢支撐著,丈夫的工資根本不夠她花,這麼個花錢法,早晚敗光;朋友們還說,妍花的畢竟不是自己的錢,所以花得輕巧,想當年嫻在的時候不肯花錢,因為錢是她掙的,掙錢不容易……
一次聚會,我與女友們談起如今的妍和她丈夫,我們感嘆人生無常,感嘆命運的奇巧,我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年嫻那麼拼命,那麼節約,可到頭來卻是一個不相識的女人來坐享其成,嫻若有知,不知有何感想?
女友甲說,假如嫻愛她丈夫,嫻會為他們高興,因為畢竟妍為丈夫生了孩子,而這是嫻無法做到的。
女友乙說,或許嫻會生氣,自己辛苦積累的財富卻讓別人來享受。
女友丙說,她一定會後悔,當初不該那麼省,該對自己好一點。
女友丁說,她是沒料到她會死,她太要強了,本知道自己有病,就不該那麼拼,她是累死的。
我說,她會傷心,因為她明白得太晚了。
她叫嫻,一個非常美麗賢淑的女人,我和她並不熟,僅一面之緣。
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我會經常想起她以及她身後的人與事。有時我還會與朋友談起他們,就象談起某場球賽或者某個新聞一樣。每當此時,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會在嫻與妍兩個美麗的女人之間徘徊,她們非常不同,但是她們卻嫁給了同一個男人,我下意識地要比較她們,分析她們,並希望理解她們。
有時候我會感到命運的詭異,就象過去完成式裡嫻和現在進行式裡的妍一樣奇妙。她們是那麼不同,甚至毫無相似之處,並且,她們相互完全不知道對方,但是,在某一特定的時刻,某一特定的地點,以某種特定的方式,這兩個人竟然偶然地地組合並連結起來,這個事情本身有點意思,有意思的事情裡面一定重疊著複雜的含意。
這種含意相當隱晦,說不清道不明,需要慢慢領會,但是人們是否領悟?人們是否有時間來領悟?人們是否願意領悟?我沒問,我懶得問。我只是隱約感到命運以某種安排向我們昭示著某種意義。
我試圖在不確切的提示裡找到確切的定義,就象一個手忙腳亂的中學生期望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數學試題裡尋找某個答案。
我在某個季節某個慵懶的下午坐在房間某個角落,啜著一杯冰檸檬水,兩眼發直,呆若木雞,任我的思緒在我的白日夢裡穿梭飛旋,縱橫交錯,從始至終,毫無頭緒。
那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一邊把三菜一湯搬上餐桌,一邊對我家先生宣佈:“我計劃好了,我們明年夏天到阿拉斯加去看極光!”那是我幻想多年的願望,計劃多次,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擱淺了。
好呀好!先生回答,我的任何建議,他一貫採取應聲蟲策略。
好呀好!孩子們回答,只要是去玩的事,她們自然堅決擁護。
好是好,可我們一家四個人飛過去,租車,住店,這一筆要花不少錢呢!五千刀下不來吧?先生說,抬眼看我,他知道我一向節儉,所以開始彎彎繞。
花就花吧!我說。
好吧!我們來做個計劃。明年夏天我們就去阿拉斯加!他說。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想做什麼而又有能力去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