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漢子,揹著包袱,高大,瘦削。
“店家,有吃的嗎?”年輕漢子走到櫃檯前,小聲問道。
江大成從瞌睡中驚醒,猛地抬頭一看,見有生意上門,條件反射地答應道:“有,有。客官想吃什麼?”
“有什麼吃的端一些上來,不拘什麼,煩請快點。”
那漢子客氣地點點頭,轉身坐在門邊的桌子上,端起茶壺倒了一碗冷茶,一口氣喝得精光,看樣子是又渴又餓。
那漢子又倒了一碗茶水,這次喝得斯文多了,小口小口的抿著,目光陰鬱地盯著門外,不知道在看什麼,那目光似乎沒有聚焦。
“小竹,有什麼現在的吃的,送些來,有客人來了。”江大成衝著後院喊了一聲。
那漢子聽見“小竹”兩個字,如遭雷劈,身子猛地一震,手一抖,茶碗掉了下來。
他身子往前一撲,雙手搶過去接過茶碗。
茶碗沒碎,茶水潑了,全都潑到他身上,身前的衣服溼透了。
那漢子全然沒有覺察到,猛地起身撲到櫃檯上,一把抓住江大成的手,滿面風霜的臉上湧起不正常的潮紅,狹長的鳳眸朦上一層霧氣,乾裂起皮的嘴唇抖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江大成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使勁一摔,奪下自己的手:這人有病,一個年輕漢子,死死攥著他一個老男人的手幹什麼?
那漢子沒有覺察到他的不悅,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眸射出狂熱的光,語音顫抖,急切地問道:“大叔,你剛才是喊白竹嗎?白竹在這裡對不對?他是我夫郎,你讓他出來,我是他相公,我來接他回家!”
那漢子語無倫次,語速極快,但江大成沒有聾,離得又近,聽得清清楚楚。
這人真有病,病得不輕,怎麼管自己要夫郎?
他被那漢子眼裡的病態的狂熱嚇到了,想呵斥他,又於心不忍:唉,也是個可憐人,想媳婦想瘋了的可憐人。
江大成雖然是個漢子,但年紀大了,心腸軟,這時同情心氾濫,不計較他抓自己的手了,語氣溫和地道:“不是的,我喊我兒子。他是個沒娶親的漢子,怎麼可能是你夫郎?”
那漢子像聽不懂,焦躁地道:“你剛才喊小竹,我聽見了!你是姓白嗎?”
“不是的,我姓江。”江大成實在同情他,耐心地回答道。
那漢子一聽,茫然無措地望著江大成,臉上的紅潮退出,面色灰敗,嘴唇顫抖,鼻翼翕動,那眼裡的霧氣化作眼淚,一滴滴砸在櫃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