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宮中行走,遇上一個心大又聰明的主子不容易。早前一塊兒在尚儀局裡共事過的姐妹,好些都是伶俐人兒,不說旁人,就說晴山和如意,她們哪一個不是宮女子裡頭拔尖兒?可惜跟錯了主子,一天天地被拖進泥沼裡,最後弄得一身罪名,沒一個有好下場。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倘或主子聽人勸,就算一時走錯了道兒,也能扭轉過來。可要是主子死個膛,好賴話都聽不進,那麼跟前伺候的人就倒了血黴了,非給活活坑死不可。
如今的老姑奶奶呢,不是爛好人,她也善於鑽營,懂得算計。時至今日依舊不忘初衷,兩眼直盯著皇貴妃的位分,知道四妃裡頭除了她,沒有一個能堪大用,愈發起範兒,甚至得意地在屋子裡踱了兩圈。
只是說起金錁子,就有點兒發蔫,把小布袋子兜底倒出來數,眼瞅著越來越少,那份雄心壯志也萎頓下來,想了想對含珍道:「要不然拿個項圈出去化了,少說也能撐上幾個月。」
可含珍捨不得,「宮裡的東西,最值錢的是鍛造的工藝,又是累絲又是鏨花,全化成了金疙瘩,那多可惜。主兒,您如今愁的不該是金錁子的數量,該著急自己的身子,回頭當上皇貴妃,沒有小阿哥,位分坐不踏實。您想想,萬歲爺後宮三年沒添人口啦,如今太后全指著您,你要是一報喜信兒,太后一高興,皇后的位分都在裡頭。」
頤行聽了唉聲嘆氣,「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可什麼時候長大,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您多想想皇上的好。」含珍紅著臉出主意,「想著要和皇上生兒育女,多和皇上耳鬢廝磨,就成了。」
頤行呆呆思忖,「這頂什麼用呢。」自己也不只一回和皇帝同床共枕過,親也親了,摟也摟過,自己不還是這模樣,一點兒進益也沒有嗎。
無奈含珍自己也是個姑娘,再往深了說,她說不上來了,只道:「要不再讓皇上給您瞧瞧脈象吧。」
壯得像小牛犢子嘛,她聽他這麼說過,當時還置氣來著,哪有人說姑娘像牛犢子的!
不過他今兒不高興了,就因為昨晚上沒睡好,早晨起床臉拉得像倭瓜一樣。
「我過去瞧瞧他吧,順便再請個安?」老姑奶奶開竅的樣子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含珍和銀硃忙說好,搬來梳妝匣子給她重新擦粉梳頭。她隔開了那個粉撲子,皺著眉說:「怪膩的,回頭出了汗,臉上像開了河一樣,不要不要。」最後洗了把臉,拿胭脂棍點了個圓圓的口脂,換了件鵝黃色的納紗袍,小兩把上只簪一枝茉莉像生花,就這麼清湯寡水地,往延薰山館去了。
正是午後時光,這時辰沒準兒皇帝已經歇下了。她穿過小跨院,見滿福正站在廊廡底下打盹兒,上前輕輕叫了聲諳達,「萬歲爺在哪兒吶?」
滿福嚇了一跳,睜開眼還有些懵,待看清來人忙垂袖打了個千兒,「給純妃娘娘請安。萬歲爺在西邊川巖明秀呢,您隨奴才來,奴才帶您過去。」
這就是紅與不紅的區別,要是來了個貴人常在求見萬歲爺,大中晌裡頭,誰有那閒工夫理睬她!至多堆個笑模樣,說萬歲爺歇下了,什麼頂天的要緊事兒,也不能把萬歲爺吵醒不是。
但老姑奶奶就不一樣了,萬歲爺親自挑選的人,一直抬舉到今兒。別說天上大日頭正d,就是下冰雹、下刀子,冒著開瓢的危險,也得把人帶過去。
於是滿福帶著老姑奶奶上了抄手遊廊,邊走邊回頭,說:「萬歲爺才用過小餐,照著慣例要過會子才歇下。小主兒先過去,請總管酌情再行通傳。」
頤行說好,往前看,川巖明秀是個建在山石上的涼殿,地勢高,四周圍綠樹掩映,在如意洲這片,算得上納涼最佳的去處。
沿著遊廊一直走,走一程就是個體面的山房,懷恩照舊在門前抱著拂塵鵠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