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嘆了口氣,「你們先起來。」一面轉頭下令,「頤答應人在哪裡,把她帶過來,我要當面審問。」
兩個精奇嬤嬤應了個「」,快步往猗蘭館去了。
這時候聽見東梢間裡傳出懋嬪的哀哭,這情境兒,確實怪叫人難受的。
精奇嬤嬤很快回來了,卻是兩手空空,「回太后,奴才們過去時,猗蘭館裡空無一人,想是頤答應帶著跟前伺候的人,出去遛彎兒了吧。」
太后一聽,愈發搓火,「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還有心思遛彎兒?」
正說著,御前的擊掌聲到了宮門上。太后抬眼看,皇帝從影壁後疾步走過來,到了太后面前拱了拱手,「皇額涅,懋嬪怎麼樣了?」
太后站起來,牽著皇帝的手道:「你定定神,稍安勿躁,懋嬪的這胎……沒保住,你春秋正盛,懋嬪也還年輕,往後自會再遇喜的。孩子……我已經命人處置了,橫豎沒有父子緣分,你也不必見。只是如今有一樁,一定要嚴懲那個小答應!是她莽撞害了懋嬪肚子裡的龍胎,若是不重重治她的罪,誰來還懋嬪母子公道?」
皇帝道是,「兒子一定從重處罰。」
話才說罷,裡頭負責診治的英太醫出來了,呵腰到了太后和皇帝面前,先掃袖子打了個千兒。皇帝問懋嬪眼下如何,英太醫雖覺得脈象有異,卻因遇喜檔一向是自己記錄,不敢隨意妄言,便戰戰兢兢道:「懋嬪娘娘血氣虧損、脈動無章,臣已經開了補血益氣的藥,另用羚羊角燒灰取三錢,伺候娘娘以豆淋酒1服下了。」
太后一手扶住了額,喟然長嘆:「可憐見兒的,好好的阿哥,懷到這麼大沒了,做孃的怎麼能不肝腸寸斷。
皇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略沉吟了下道:「等懋嬪作養好了身子,請皇額涅做主晉她個位分,以作撫慰吧。」說罷吩咐懷恩,「把頤答應給朕帶來。」
太后本想說她遛彎兒去了,正打算派人四處搜尋她,卻聽懷恩回了聲萬歲爺,「奴才先頭倒是瞧見頤答應了,她帶著幾個人從隆宗門往南,想是逛十八槐去了。」
懷恩奏完,皇帝就冷笑了一聲,「大中晌的逛十八槐,真是好興致!打發幾個人,把人找回來應訓,死就在眼前還有心思逛,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皇帝怒罵了兩句,踅身在一旁坐了下來,一時殿裡寂靜無聲,貴妃並貴人、永常在在邊上侍立著,貴妃因剛才太后的訓斥,心中耿耿於懷,便湊過去,期期艾艾叫了聲主子爺,「這回的事兒,是奴才疏於對懋嬪的關照……」
「朕也是這麼想。」貴妃還沒說完,皇帝就劫了她的話頭,「好好的宮闈,弄得如今這樣烏煙瘴氣,貴妃難辭其咎。」
裕貴妃愣住了,她本以為能夠從皇上那裡聽得幾句暖心窩子的話,誰知他一下就把人撅到姥姥家去了。
有時候想想,到底做這貴妃幹什麼,攬這份掌管六宮的大權又幹什麼。幫襯家裡父親兄弟謀得了高位的肥差,那自己呢?整天和後宮這些主兒們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但凡有點什麼,好處輪不著自己,吃掛落兒倒是第一個,真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東次間裡無聲無息,懋嬪近身的人收拾了好半晌,才把屋子清理乾淨。
太后進去瞧了一回,懋嬪掙扎著伏在枕上磕頭,「奴才對不住太后,辜負了皇恩……」
太后見她頭髮盡濕了,很是可憐她,拿手絹替她擦了鬢邊的汗,一面道:「你主子說了,等你大安了,就頒詔書晉你的位分。你要爭氣些,早日養好身子,這麼年輕輕的,滑了一胎不要緊,往後再懷就是了。」
懋嬪卻因太后這幾句話,想起了自己真正滑胎那時候。
寒冬臘月裡,褥子都濕透了,兩條腿冷得沒了知覺,卻怕人笑話,不敢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