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所有的人都一聲沒吭。從此以後,老陶就不再要求小陶洗衣服了。
衣服雖然不洗了,其它的家務小陶還得幹。
他蹲在鍋屋的柴堆旁拉風箱燒火,在三掌大鍋裡下面疙瘩,在鍋沿上貼玉米餅子。有一次,老陶全家都感冒病倒了,只有小陶沒生病。幾天來都是小陶做飯,雖然口味一般,老陶還是吃得非常開心。他誇獎小陶說:“我們的陶陶能獨當一面了,將來餓不死了。”
隨著小陶年齡的增長,每天倒馬桶的任務就由他獨自完成了。開始的時候小陶很不情願,到後來也就無所謂了。兩年前他只能倒盛了一半的馬桶,而現在整整的一桶屎尿他也能提得動。之所以到今天才讓他獨自倒馬桶,老陶考慮的並非是小陶的羞澀(這正是透過倒馬桶的鍛鍊需要克服的東西),而是他的體力。既然小陶已經是個半大小夥子了,倒馬桶這樣的事捨我其誰呢?然而小陶始終沒有培養起倒馬桶的自豪感來,每天倒馬桶只是完成任務而已。
在所有的家務活中,小陶最不堪忍受的是擇菜。像剝豆子、揀薺菜這樣的事既單調又費時,小陶幹起來每每昏昏欲睡。如果擇得不符合要求,老陶就讓小陶返工。他認為,這對培養小陶的耐心將大有幫助,而一個人的耐心和恆心在將來的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
再就是洗醃菜。
每天冬天,老陶家都要醃上一兩百斤的醃菜。醃菜從菜田裡拔出來後,靠在牆根晾曬,待稍稍蔫了以後用水洗淨,然後碼上鹽,放進醃菜缸裡去醃。洗醃菜是一個苦活,由於數量大,所以單調費時。加上河水寒冷,幾十棵醃菜洗下來,手指凍得像胡蘿蔔一樣,也可以去醃了。
老陶家的那隻洗澡用的大木盆盛滿了河水,此刻不是用來洗澡、洗魚,而是洗醃菜。就這麼一棵棵地洗,菜葉子、菜幫子,菜幫子裡面還有菜幫子,層層疊疊都要洗到,一直要洗到醃菜嫩黃的菜心。
小陶的兩隻手每年都生凍瘡。有時候洗完醃菜就生了,有時候生了凍瘡還要洗醃菜。凍瘡潰爛,流膿發炎,蘇群就用灰錳氧水為小陶清洗瘡口,然後再仔細地用紗布包紮好。有了這一後續措施,小陶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一雙生滿凍瘡腫得像饅頭的爛手,在冷水裡洗醃菜不止,看得陶文江、陶馮氏心疼不已,恨不得取而代之。可老陶不讓。他的理論是:小陶之所以會生凍瘡是因為缺乏鍛鍊,因此在冷水裡洗醃菜就越發的顯得必要了。
洗完醃菜後還要醃製、碼鹽。爛手被鹽一浸,疼得鑽心。小陶終於還是忍過來了。
老陶家醃醃菜與三餘人不同,首先是醃菜的品種不一樣。老陶家醃的是高稈白,這就不說它了(見前文)。老陶家醃醃菜是一整棵一整棵地醃,而三餘人把醃菜切碎了醃。老陶家的醃菜一百斤放三到四斤鹽,三餘人則是一百斤菜放十斤鹽。那樣的醃菜醃出來幾乎呈黑色,其鹹無比,猶如吃鹽一般。三餘人說“苦鹹苦鹹的”,就是指這種醃菜的口味了。三餘人的醃菜有一個好處,就是耐吃。
每當小陶叫苦喊疼時,老陶就會說:“還沒有讓你醃十斤鹽的醃菜呢!既然要在三餘紮根,就得學習他們的生活方式。”
但對於小陶的一雙爛手來說,三斤鹽和十斤鹽又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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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具廠(1)
1
老陶家養小花的時代,一打三反運動在全國展開。蘇群被抽調到公社宣傳隊(就是工作組),和另一個下放幹部一起進駐汪集農具廠。她騎著那輛飛鴿牌腳踏車,往返於三餘和汪集之間。每次,從汪集回三餘時捎帶著在街上買的一些生活用品,回去時則帶上家裡自制的菜餚(裝在幾隻罐頭瓶子裡)和換洗衣服。
每次回三餘,蘇群都會講上很多公社上的事。
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