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特興奮的樣子,康健她們也在裡面。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聽到小晏的叫喊聲,她拿只吃飯用的勺子說看不見誰誰誰的手,就是大嗓門挺粗魯的那種聲音,挺不像她的。
晾衣房裡沒有燈,以前我和柳仲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經常來這裡貓著說話。柳仲人賤,她把潮溼的衣服東拿到西,西拿到東,等到第二天主人來取的時候就得費點勁,她就是太悶了,閒不住。我點燃一根菸,我現在也悶,明天要放假了,天一亮整個校園裡就會慢慢地冷清下來,因為明天都要離開,所以這個平時人人需要的大屋裡今晚會沒有一件衣物。不知道為什麼,在空空如也的晾衣房裡抽菸的時候我心裡會難受。
我站在平時柳仲喜歡的那個視窗,看得見樓下的學校院牆和公路上疾馳而過的車輛。對面的飯館生意很好,白天榨乾我們的油晚上又喝司機們的血,尤其是那些外地來的大貨車司機,那些門牌上寫著賓至如歸的飯館全靠他們養活。那天,我跟柳仲她們正在吃飯,進來幾個風塵僕僕的司機,他們一張嘴說話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說的都是地方話。老闆笑呵呵地從櫃檯裡面拿出一本菜譜,這本菜譜是藍色皮的手寫冊子,這跟之前我們用的那本不一樣,我開始注意了。
司機們你翻我翻,前前後後要了酒水叫了四道菜,四道菜分別是“母子情深”、“嫩滑魚絲”、“談笑風生”和“大雪降火山”。這每道菜的名字聽起來都叫人食慾大增,我心裡正後悔沒拿那本菜譜點菜的時候,司機那桌的菜已經陸續上來了,一盤一盤做得倒挺養眼。我仔細一看,差點沒把飯噴出來,要不是文文跟柳仲她們極力反對,我肯定打電話把眼前這一切報告給有關部門,真是太氣人了!
回尼姑庵的路上,柳仲告訴我說,這片的旅館飯館都是這樣的,他們沒有老顧客,掙的就是進出市區的長途貨車司機的錢,因為外地人即使明知自己被黑了也不敢怎麼樣,所以飯館會為他們準備自制的菜譜。就像今天晚上,“母子情深”是大豆炒豆芽,“嫩滑魚絲”是豆腐和粉條,白糖拌西紅柿也就跟著改名了,叫什麼“大雪降火山”。文文說這還不算什麼,有一回她跟康健她們去吃飯,一個司機要了一份“孿生兄妹”,菜上來一看竟然是綠辣椒炒紅辣椒,司機一聲沒吭就直接結賬了。文文說完,柳仲又繼續說,她說姐姐為你好,你以後出門少管閒事,敢幹這種買賣的都不是好惹的,你知不知道那些外地司機即使不動筷子,只要菜上了桌子就不能不給錢,好在今天晚上他們還是有肉吃的,如果姐姐我沒記錯的話,那盤“談笑風生”的菜應該是豬嘴條炒豬耳朵,純肉的。
柳仲說,這裡的旅館可不是市井小民能開的,都是道上人,他們特會宰人了,隨便掛張外國老頭的照片就叫“總統套房”,三百塊錢一晚上,黑得厲害!不過就算把這個報告給有關部門也沒用,因為他們上頭有關係,仗勢欺人,都是掛鉤的。
這個世界真叫人無奈!我望著那些小平房正無奈的時候,小晏來了,她穿著拖鞋仍然光著腳,她也沒說話就趴到我旁邊的視窗,也不知是為什麼,我們突然都很客氣地彼此微笑,然後大家好像約好一樣,誰都沒有解釋之前的誤會,也沒有提及晚會上“六樣年華”做了伴奏樂隊的事,似乎所有的積怨都隨晚會的結束煙消雲散了。我倆就像剛剛懂事的小孩挺新奇地趴在窗臺上,很長時間,誰都沒說話。
我記得後來是我沒有忍住,我說,這個五一,你去哪兒呀?
小晏說,我想回老家,你呢?
我沒回答小晏,我說,你老家在哪兒了?
丹東農村。
回去幹什麼?
去看看爺爺奶奶,快種地了,回去幫幫忙。
你會種地?
我小時候在農村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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