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不。”
那人好一會兒再沒說話,折騰了這一整天,大抵累壞了,大抵也再沒什麼法子了。
自顧自出了湯泉,那頎長的腿把泉水帶得嘩啦作響,長長地出來一口氣,到底沒再折騰她,只道,“那你去。”
阿磐茫然抬頭,“大人願放我走?”
他沒有說願是不願,卻自顧自道,“孤會把謝硯送人。”
阿磐心頭咯噔一聲,“送給誰?”
那人已經平靜了下來,“削去姓氏,隨便送誰。你做你的王后,他做他的村夫。”
阿磐心頭蕩然一空。
一雙手在袍袖中緊緊地攥著,絞著,指甲掐進了掌心也渾然不覺。
半張身子都在湯泉外頭,涼透的衣袍還貼在身上,適才沒有察覺涼意,因了這話,才兀然覺出了冷來。
他是孩子生父,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謝硯是她的心頭肉啊,她死也不會送人。
假若真的要走,也必定帶著謝硯一起走。
至如今,謝硯已成了她與謝玄唯一的牽絆。她想,決不能讓謝玄以為拿住謝硯,就拿住了她的命脈。
心裡再怎麼不平,再怎麼生氣,也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尋常模樣來,“既是大人的孩子,隨大人送誰。”
她強顏歡笑,“沒有孩子拖累,倒也方便許多。”
那人定定地立著,立了好一會兒。
那緋色的長袍兀自滴答著水,因了整個大明臺都沒什麼人,周遭都十分靜得好似一個活物都沒有,因而這滴答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似滴在心頭。
那人定定地問她,“阿磐,你愛過孤嗎?”
他平和地問話,立在那裡仍舊似流風迴雪。
這一日怒不可遏的人,失去風度的人彷彿從也不是他。
愛過啊,怎麼沒有愛過。
愛過了骨子裡,也刻進了血脈了啊。
可她不肯說。
這時候怎麼也說不出口啊。
她閉口不言,那人也不強求,只兀自道,“孤從不見你吃味。”
怎麼不曾吃味呢?
她吃的一點兒都不比他少啊。
她不說,他便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那人笑嘆了一聲,“孤臥不安席的時候,從不曾聽見你叫孤的名字,連個‘大人’也沒有。然,孤時常聽你叫起蕭延年來。”
是啊,他不說,她也一點兒都不知道。
素日把什麼都埋在心裡的人,便是一句不提,怎麼就會不在意呢?
愈埋愈多,愈壓愈重,總有一刻全部都要爆發出來。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整個人似支離破碎,“孤不去趙國,你就不會再回來,孤知道。”
阿磐垂著眸子,“大人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愛重阿磐。”
那人恍然一怔,默了許久才道,“是嗎?”
也許是罷。
她問,“魏營被燒盡的那夜,大人不也與姐姐一夜歡好嗎?”
那人定在原地,看起來心緒恍惚,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才幾不可察地嘆了一聲。
他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