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他的胸膛怎麼那麼結實暖和啊,那有力的胳臂將她攬著,她連一個噩夢都沒有。
夜半醒來,不見謝玄。
阿磐忙起身去尋,見那人正坐於案後,燭花搖影,不知他在忙什麼。
阿磐輕聲喚他,“大人。”
那人聞聲起身,行至榻旁,就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溫溫柔柔地說話,“從前有一個人,她頸間也戴著一條這樣的紅線,墜了一塊斷開的玉璧。”
哦,你瞧他,他舒眉軟眼地鬆開手,從掌心霍然垂下來那枚玉扳指。
一條紅紅的絲線穿過,被他做成了一枚吊墜。
阿磐心頭暖著,燙著,忍不住問起他,“大人說說,那是一塊怎樣的玉璧啊?”
那人笑,“故人的玉璧。”
阿磐訝然,當真訝然啊,“故人?”
話音才落,又接連追問起來,“是什麼樣的故人?”
那人默了良久,良久之後暗暗嘆息,“為我赴死的故人。”
好似一把利刃破空穿來,把那長久以來一直蒙在心頭的困惑、陰霾和黑暗,全都要一劍劃開,劈開,砍開。
她心裡忐忑著,也期盼著,“我我我想聽聽故人的事。”
怕他轉了話鋒,又補白了一句,“大人的故人,也是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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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實在至關重要。
關乎著父親通敵叛國的罪,關乎著父親到底是不是叛賊,也關乎著她自己,關乎著自己到底還不是叛賊之女。
渾身的經絡全都繃著,心神也全都繃著,繃著,繃著來等一個答案。
父親可是叛賊?
阿磐可是叛賊?
是否如蕭延年所說,她到底走了父親的老路啊。
燭影輕曳,在那人臉畔映出了溫和的神色。
他少見的溫柔。
他說,“不,是晉人。”
阿磐心神一晃,“晉人?”
一顆心劇烈地跳著,好似金鼓齊鳴,鳴鑼開道,“大人大人也是晉人嗎?”
那人溫和頷首,“是。”
阿磐心頭一寬,險些滾下淚來。
這才察覺自己早已繃出了一身薄汗。
那麼,那麼她原本就不是中山人啊。既不是中山人,那還談什麼“叛國”呢?
玉璧是故人的,故人是晉人,謝玄也是晉人。
那麼,那麼父親與她從來不是叛賊,她與謝玄從來都不是勢不兩立。
那麼,那麼也再沒有什麼“罪臣之女,不知大義”了。
阿磐歡喜地鼻頭一酸,你瞧啊,故人之女回到故人面前,就如她的玉璧一樣,斷開之後,終究又成了一個環啊。
若死前還要再見蕭延年,她定要抬起頭來大聲地告訴他,去你的贖罪!謝磐無罪可贖!
她還要借是夜這個機會告訴謝玄,告訴謝玄,阿磐就是大人要找的故人之女啊。
可一時半刻,竟尋不到一個妥當的說辭。
尤其,尤其她的那一半玉璧,早就被蕭延年拿走了。
蕭延年曾指間作勁,生生拽斷了她的掛繩,勒破了她的皮肉,也揪斷了她的長髮。
那時的疼與絕望,她至今歷歷在目,也記得清清楚楚。
阿磐問道,“大人大人只認那塊玉璧嗎?我是說,只有佩戴玉璧的人,才是大人要找的那個人嗎?”
她切切等著。
心裡隱隱祈盼著,祈盼著他不必只認那塊玉璧,那該多好啊。
:()為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