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來,那人眸色一軟。
踩著大殿的白玉磚,也踩著那描金畫葉的長毯,阿磐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謝玄走去。
肘間膝頭依舊還有方才那一摔帶來的麻疼,但不妨礙她端穩青銅小簋,也不妨礙她穩穩地往前走。
忽聽見長平侯冷笑一聲,“等了半天,可搬救兵來了?”
阿磐原就緊繃的心神突地一跳,手裡的青銅小簋差點兒灑了。
步子一頓,抬眸朝長平侯望去,見長平侯端起角觴來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滿眼嘲諷地望她。
她原本要去幹什麼,那扮豬吃老虎的人怎會不知道。
都是在朝堂混跡多年的老狐狸,哪裡真的有什麼二百五。
阿磐垂眸淺笑,一貫的低眉順眼,“我去煮木蘭粥,不知長平侯在說什麼。”
又聽主座上的人溫和道了一聲,“殿外花開,你外頭等著。”
阿磐立刻就懂得了她的大人的意思。
回來就意味著沒有背棄,沒有獨自一人逃跑。
因而命她去殿外,就是要她躲開這殿內的殺機,要她離開這盤死局。
這複雜的情緒皆因她身份的不清白而起,因而她立即就懂了,懂了,但並沒有停下向她的大人走去的腳步。
她溫溫柔柔地說話,“我要陪大人一起。”
這殿門就似一道鬼門關,這大殿就似一座閻王殿,那列座上的人就似羅剎惡鬼,然阿磐不怕。
她不去看什麼殿外花開,她要陪她的大人走一趟刀山火海,走一遭地府。
長平侯驟然大笑,猛地一拍食案,“既來了!就別想走!不出個結果,今日誰也別想離開這春深宮一步!”
駭得春姬陶姬和鄭姬一激靈,也駭得小惠王一激靈。
小惠王這便躲在春姬懷裡大哭,“啊!嚇死寡人!嚇死寡人!幹嘛老嚇寡人呀寡人害怕”
春姬連忙去哄,“大王不怕大王不怕”
就在這一片叫嚷聲裡,阿磐端著木蘭粥穩穩地回到了主案。
就在謝玄身邊跪坐,青銅小簋置在案桌,繃在心頭的弦卻始終松不下來。
往殿門望去,五月初的日光打進殿來,明晃晃的已有些刺眼了。
而那一排排高大的直稜殿門外,安靜得活似屠了城後的邯鄲。
不見人聲,馬聲,不見刀戟,鐵甲,也不見一點兒腳步聲。
沒有腳步聲,就沒有救兵。
那裡除了要命的伏兵,再沒有可指望的人了。
周子胥是比關伯昭更靠譜得力的人,他去哪兒了,幹什麼去了,不該這麼久了還不見人影。
一顆心忐忑不安地懸著,那清白又生了涼的指節去輕拂她墜在臉畔的髮絲,回過神來看那人,見那人垂眸望她,神色複雜,“簪子都丟了。”
阿磐也不知此刻的自己是多麼的蓬頭垢面,灰頭土臉,但謝玄在這生死關頭還問起了自己,她心裡頓然就歡喜起來。
袍袖掩住雙臂的擦傷,也是這時候才察覺出那兩大道擦傷開始火辣辣地疼了起來,但在那人身邊,疼也不覺得疼了。
阿磐笑著望那人,“怕大人一個人,走得急了。”
那人微微點頭,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孤再給你好的。”
金的也好,木的也罷,只要人在一旁,心在一起,好的壞的,有或沒有,她都沒什麼在乎的。
但她要好好地與謝玄說話,就當是臨死告別,說說話,也好緩一緩他心裡的弦,也好給他一點兒可依託的力量。
她的眼裡閃著水光,“我想要一支木蘭,大人折一枝,親手為我簪。”
那人笑著應了,“好。”
那人應了她,又問起了長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