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灰底墨字長衫,下襬處龍飛鳳舞的“青山”二字,正好映入她的眼簾。
秦素心頭驀地一動。
那個剎那,一個畫面陡然劃過了她的腦海,快得彷彿流星飛逝,幾乎叫人抓不住。
“那幅字!”秦素脫口而出,一面終是伸出手來,將風帽拉了下來。
那一刻,她並沒注意到桓子澄略有些失望的神情,而是將風帽整個拉去了後頭,一面不管不顧地急急說道,“是那幅字!”
那一刻,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一雙眼睛卻是閃著明亮的光:“三皇兄房中的那幅字,是淑儀夫人的手筆!”
她用力地喘了一口氣,又急急續著:“就在方才,夫人淑儀在庫房裡把字紙給燒了,我眼看著她燒的。現在回想彼時情景,我才想起來,她的筆跡,與三皇兄房裡的那幅字筆跡一樣。”
她不假思索地說著這些話,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她面前的,並非知根知底的薛家郎君,而是與她僅有數面之緣的桓子澄。
桓子澄此刻的表情,已經重新歸於淡定。
他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替秦素理了理兜帽,語聲溫和地道:“別急,慢慢說,我聽著。”
這舒緩而平淡的聲音,不知何故,竟讓秦素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傾訴的願望。
又或者,這願望很可能也並不是因哪個人而生的,而是在這身處最險之境、幾乎看不到前路的情形下,她想要藉助說話來放鬆情緒,讓此刻的每一息都變得不那麼難熬。
秦素並沒有違背自己的這個意願。
她左右看了看,索性尋了塊瞧著還乾淨的大石坐下,隨後便簡明扼要地將三皇子與麗淑儀之間的事,告訴了桓子澄。
桓子澄無疑是個極好的傾聽物件,他站在秦素左側風口的位置,不著痕跡地替她擋著風,一面安靜地聽著她的敘述。
很快地,秦素的講述已然到了最後,只聽她道:“……端午宴之後,我曾去探望過一回三皇嫂。而那個時候,那幅字已然不在原處了。如今想來,必是三皇兄發現淑儀夫人就是‘死’去的江三娘,生怕擔了干係,於是便將那幅字藏起來了,或者乾脆就毀掉了,以絕後患。”
桓子澄聞言,面上便露出了個像是惋惜的神情,淡聲道:“可惜了,淑儀夫人已死,此事便廢了。”
他的看法與秦素是一致的。
麗淑儀一死,三皇子的虛實,便不好探了。
秦素已經說得有些口乾,此時便緘口不言,然心下卻在想著那數封攀誣薛允衡的信件。
麗淑儀的字,其實與薛允衡有些相似。
或許,在這個痴情女子的眼裡,能夠寫上一筆與心上人相似的字,亦是幸福的。可她卻沒想到,她的這一筆字,卻險些置薛允衡於死地。
若結合此事看來,三皇子就是“那位皇子”的可能性,卻是又降低了好些。
“主公,我們來遲了。”一聲低沉的語聲驀地傳來,瞬間便讓秦素回過了神。
她轉首看去,便見自密林深處走出來兩個人。
那兩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個高瘦的老者,穿著一身玄色衣袍,相貌威嚴;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則穿著一身標準的宮裝,容顏頗為娟好。
秦素注意地看了那女子兩眼,驀地眼神一凝。
那女子的發上,明晃晃地插戴著一枚葉形銀鈿,並兩枝金鳳釵。
居然是低等宮妃的形制!
秦素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此時,那老者與女子已一同走了過來,向桓子澄行禮。秦素聽見,那宮妃模樣的女子,亦稱呼桓子澄為“主公”。
秦素張大了嘴巴,以震驚的神情看著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