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有些中性的語聲,卻很清亮,也別有一種動人。
李玄度的眸色此時已然恢復了往日的灰寂,淡聲吩咐:“馬車。”
只二字,簡直言簡意賅到了極致。
“是,馬上準備。”那個叫阿臻的杏衫女子立時領會了他的意思是要叫人備車,便應了一聲,語畢抬起頭來,銳利的眸光往秦素身上掃了一掃。
好巧不巧地,秦素恰在此時也抬起頭來,與阿臻視線相接。
兩個人意外地打了個照面,秦素便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句:好個英姿勃勃的美人。
對面的女子長眉入鬢、明眸如水,身姿挺拔,那一身杏色的衣衫襯著她微黑的肌膚,並不覺熱烈,反倒有一種凜然之美。
這位阿臻,是與此前的阿霧截然不同的美人,看她動作矯健,似是會些武技的樣子,只怕是李玄度的侍衛。
秦素在心中暗自思忖著,面上卻是神情淡然,安靜地回視著阿臻。
阿臻倒是被她看得微微一怔,隨後她便若有所思地垂下了頭,轉身退出了門外。
秦素暗地裡嘖了一聲。
看不出,這阿臻倒是個謹慎的性子,反不如阿霧來得爽利。
她這裡正自品評著,身旁忽又傳來了李玄度的聲音。
“阿素換套衣衫罷。”他緩聲說道,一面便行至西面的牆壁旁,推開了牆上的一道小門。
秦素表情淡然地看著他的動作。
她從不知道,這裡居然還有個小隔間。
那道門實在太隱蔽了,若非今日親眼所見,她絕想不到,那西牆上看似裝飾的一圈鏤雕花紋,居然是一道暗門。
秦素長而彎的眉,微微一動。
真是看不出啊,李玄度這廝,倒還挺能藏東西的。
“此屋乃備急之用,阿素勿怪。”見秦素不語,李玄度便又說道。
一語說罷,他自己便先愣住了。
他這是在做什麼?
解釋?
可是,他解釋個什麼勁兒?
這茶館本就是他的,莫說他藏了個小隔間,就算他藏了一整個大地庫,那也與眼前這位秦家六娘子無關不是麼?
眸光凝了凝,李玄度便往旁讓開了兩步。
秦素提步上前,眉眼一派平靜。
李玄度的眸光往她身上一攏,便有了一絲淺淺的漾動。
與秦素相處日久,他已經很熟悉她某些特定表情的意思了,便如此刻,她看上去似是面無表情,但實際上,她很可能是在不高興。
李玄度有八成把握,秦素生氣了。
不知何故,他覺得有點頭疼。
他倒是情願她還像方才那樣,拿手指頭死命地戳他嵴梁骨,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擺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有勞李郎費心了。”秦素平淡的語聲傳來,令李玄度迴轉了心神。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短短一月未見,她說話的聲音似是與以往不一樣了,小女孩的青澀已然淡去,語聲中多了幾分成年女子的韻味,柔和而溫軟,宛若水波流轉。
倒也……動人。
李玄度微微垂首,視線的末端是一片繡了雲紋的錦衣袍擺,那衣襬微帶著一點被風拂起的角度,從他的麻履邊擦了過去,隨後,便是略有些陌生、卻又萬分熟悉的女子聲線:“多謝。”
他有一剎的恍惚。
腳面上停留著織物擦過的感覺,輕盈的面料,如羽毛拂過。
他的心跳定了一定,彷彿漏了半拍。
然而,也就是一息的功夫,那柔嫩的餘音已沓,那一角袍擺早就拂過,耳畔也傳來了雕花暗門合攏的聲音。
“砰”地一聲,動靜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