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家住何處?”
“我,我……”
我張了張嘴,這才驚恐地發現,我不記得自己家住何方,不記得自己是否有親人,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我是誰?”我喃喃地自語著,直到臉上傳來溼漉漉的感覺,這才驚覺,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接下來的日子,是寧靜而舒心的,徐道可憐我從此孤苦無依,收了我作他的義女,我成了徐府下人口中的大小姐。
可是,不知是性格始然,還是與我失憶前的經歷有關,在無人的夜裡,我的心裡總是會湧起一陣濃濃的失落,潛意識裡,似乎除了姓名、親人外,我還忘記了對自己來說異常重要的某些人或事。
為了排遣這種失落,我開始幫義父打點帳簿,出出主意,沒想到,自己似乎天生便有經商的天賦,不多久,我就成為了義父的左右手,成了徐州百姓心中的才女。
可是,儘管生活越來越繁忙,但心裡的失落卻從來也沒減退過,彷彿靈魂的深處,種了一株蔥蔥郁郁的樹,那大大的樹冠上,生長著太多的秘密,每當我想靠近,便憂傷撲面,讓我忍不住退縮。
終於有一天,我病倒了,懨懨地,不愛做任何事,睡覺時,更是惡夢連連,有一些人,有一些事,總是在我的夢裡,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那裡,我感受過溫暖的幸福,看見過甜美的笑容,但更多的,卻是陰謀,是鮮血,是一雙水波無痕的眼睛,是一張英俊的卻讓人看了無比憂傷的臉,每次從這樣的夢裡醒來,我的枕巾,總是已經淚溼一片。
大夫說,這是心病,不可根治。
看著我一天天地憔悴下去,義父很著急,他放下了手中的一切,親自把我送到了揚州久負盛名的雁邱寺中靜養。
那真是一個美麗寧靜的地方啊!搖曳婆娑的綠樹,悅耳清脆的鳥鳴,還有那滿山遍野青草的氣息,就連偶爾被晚風徐徐吹來的貢香,也隱約帶著一份怡人的香甜……
於是,奇蹟般的,寺廟悠遠的暮鍾撫平了我心頭的慌亂,我漸漸地康復,甚至偶爾還能爬上山頂,站在崖邊,俯視崖下緩緩流動的渭河,聆聽這條古老的河流用它醇厚的聲音,講述一個又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每當這個時候,我漸漸寧靜的心緒就又會泛起圈圈漣漪,似乎有什麼東西掙扎著,呼之欲出,卻最終還是掩埋在了黃昏的餘暉下。
康復了的我,終於還是回到了徐州,只是從此,多了一份割捨不下的雁邱情結,每年春季,我都要到雁邱寺盤桓數日,表面上是燒香請願,實際上,只有我自己明白,潛意識裡,我似乎是在這裡等待著什麼人,亦或期盼著什麼事。
獲救的第三年春天,那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時刻,在下山回家的途中,我們碰上了當地的流氓地痞,因為先行一步,我並沒有多帶家丁,眼見著那些醜惡的嘴臉越靠越近,我卻毫無辦法。
就在這焦急的時刻,一聲清朗的叱喝及時地響起,“周淺,前日我放過了你,今日你竟還不悔改?”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陌生,卻又彷彿十分熟悉,就象穿越過了千年時光的流水,輕輕地劃過了我的耳朵,輕易地,便勾起了埋藏在我心底的深沉的憂傷。
我的身子不可自抑地顫抖了起來,我緩緩地抬起頭,望著不遠處這張英俊的微笑的面容,恍惚地覺得,自己似乎籠罩在了一片燦爛的陽光下,周身,都是陽光溫暖寧靜的味道。
我不由自主,踉踉蹌蹌地向他走去,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顫抖地撫摩著眼前這俊雅的容顏,從眉骨,英挺的鼻樑,再到薄薄的雙唇,一遍又一遍,彷彿永遠也不夠,永遠也不能滿足……
如此地熟悉,如此地眷戀呀!就象春花終於等待到了開放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