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開了口:“在書院的那幾年,我年紀還小呢,不懂事,因為在家裡受了點氣,到了外頭沒人約束著,便憤世嫉俗起來,看誰都不順眼,也就只有羅大哥性子好,最是耐心不過的,才肯與我相交,換了其他人,早被我那張臭臉給趕走了。後來……我家裡又出了些變故,我覺得自己連前程都沒了希望,便越發自暴自棄起來,不但辜負了學院先生們的教導,對你們這些功課好的同窗……也多有冒犯之處。多虧了你們都是坦蕩君子,便是不喜我所為,也都體諒我的身世,不與我一般見識。我當時不知好歹,沒放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汗顏萬分,只恨自己當年沒一頭跳進東江去,也省得自以為是地在那裡丟人現眼……”
聶珩聽了他這番話,想起當年傳聞中他的悽苦身世,以及柳氏族長對他的打壓,倒也有些理解了,便溫言道:“你也不必自貶至此。當年你雖不大合群,待先生與同窗們的禮數還是周到的。我們雖與你來往不多,卻也知道你才學出眾,只是受族人束縛,方才不得展才,私下也曾為你打抱不平。如今你雖不能從科舉晉身,卻轉而考了武舉,眼看就要與我等一齊參加會試了,金榜題名指日可待,可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柳東行聞言笑道:“確實如此,當年我考了童生試,想要再往前一步時,卻被家中急信叫停,那時候我也是怨天怨地的,如今回頭想來,若不是那時絕了科舉之心,改習武科,憑我那點子才學,今時今日還未必能有福氣與聶兄等人一道參加會試呢。這兩年我覺得自己在武舉上更有天分些,倒是應了聶兄的話了。”頓了頓,“說起來,我離了康城之後,與羅大哥一同往平陰拜師學藝,就在太平山上住下來了。山上日子清苦,若不是靠著聶兄家裡向家師買藥,平日又多有接濟,我只怕早就捱不下去了呢,那時候沒來得及,今日卻是要向聶兄鄭重道一聲謝才是。”
聶珩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說:“果然如此。我當年就在疑心了,羅兄家在歸海,柳兄家在恆安,為何常常出現在平陰縣中?我有心要尋你們問個清楚,卻每每錯過,壓根兒就沒想過,原來柳兄與聶兄竟是拜了蕭大夫為師。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柳兄立志學武,為何卻是拜了蕭大夫為師呢?需知他可是太平山一帶有名的大夫呢”
柳東行笑道:“蕭師雖是大夫,年輕時卻曾從軍多年,不但武藝過人,還熟知軍中事務,只是年紀大了,才告老還鄉,造福鄉梓罷了。我也是聽了書院先生的提議,方才找上門去的。不過蕭師行醫久了,也不欲提起當年的往事,因此知道他曾從軍的人竟是寥寥無幾。有時候我與羅大哥在他面前提起,他也要罵我們多嘴呢。”
聶珩神色不動:“原來如此……怪道有時蕭大夫上門來為我看診,我觀其言談,竟不象是個鄉下大夫,反而有些象是軍中宿將,只是要平和些,況且他腿腳靈便,比其他年紀更大些的老人都要強得多,實在不象是尋常人。沒想到他早年果真曾經從軍——想必蕭大夫在軍中時,也不是尋常人物吧?若只是部卒偏將,書院的先生也不會讓你與羅兄去拜師了。”
柳東行心下暗驚,笑道:“這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蕭師年輕時曾經從軍,立過不少功勞,但他老人家從不肯向我們提起,書院的先生又不曾明說,我便沒再問了。那畢竟已是往事,我只需要尊師重道即可,又何必尋根問底呢?”抬眼見聶珩一挑眉,似乎還要再說什麼,便忙笑著勸他喝茶,還狀若無意地說:“這茶也是我從平陰帶過來的,專門添了草藥配成的,冬日裡喝了,最是暖身驅寒的。想必令表妹也曾送過給聶兄?”
聶珩確實在家常喝此茶,只是聽了這話,就不免想起柳東行當年鬼鬼祟祟躲在太平山上學藝的行為了。蕭老大夫乃是表妹文怡推薦給他的,柳東行既然是蕭老大夫的徒弟,豈不也跟表妹常有機會見面?偏自己當年還曾經勸過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