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這靈秀卻寂寥的山頭。
盤刻著麒麟石龍的陵墓門於酉時三刻準點開啟;旋出一股極為陰冷的風,我本就發了一層淡淡的冷汗;這刻,更是不由一陣哆嗦,坐在馬背上的身子不穩,歪了一歪;我的身後是沂丞,他低低看了我一眼,用極冷的目光。
“太皇太后,這裡陰氣甚重,怕傷了您的鳳體,何況綰公主已離世多年,區區一個蘭妃所出的公主,何以讓您如此費心。”沂桀搶先下了馬,去到了太皇太后的鳳駕身邊積極建議,我知道沂桀是憂心如焚,可到了這刻,一切已是枉然,我倒是想著,當年一手都是出自沂丞的安排,沂丞既然親自要求開棺驗屍,除非他已事先做足了準備,他會怎麼做,弄了一具孩童屍體冒充綰公主?我不得而知,心下也踹然。
這時宮娥攙扶著太皇太后下了鳳轎,沂桀還立在鳳轎邊,緊緊跟著太皇太后的步子,太皇太后對沂桀道,“綰公主到底也是我啟南先帝之血脈,若是她還活著,被誰帶出了帝宮,哀家就是翻遍天下也要將她給找著。”她無論什麼時候都擺出一副慈祥的模樣,我卻當然知道她這假仁假義的心裡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太皇太后整日心神不寧的原因眾所周知,皆是為了綰公主魂魄大鬧一事,國師夜觀天象,那一番“此消彼長,斗轉星移”的話也沒有成為秘密,宮裡人怕是都在傳著綰公主還活著的風言風語,太皇太后貴為中宮之首,又是綰公主的親祖母,表面功夫怎麼也要做足些,若是發現靈柩中當真沒有躺著綰公主的屍首,那便可能還尚在人世,在人前,稚子無辜,她亦不會將上一輩恩怨強加在她身上,她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已被人帶出宮”的孫女。而另一邊,暗地裡再將我乾乾淨淨的除去,那麼綰公主的訊息便會永遠的石沉大海……
“皇祖母,內裡陰氣太重,不如由朕以龍氣開路,太皇太后再移步棺陵,如何?”沂寧亦出了鑾駕,一身黃袍,在落日的餘暉下更顯得耀目,我眯起眼睛看著,忽然也覺得他可憐,他不稀罕君臨天下,他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那世間最平凡的東西……沂寧忽然與我對視上,我趕緊的閃開了目光,沂寧遞給了沂丞一個眼神,“六哥與我一同吧。”沂丞帶上我,我們三人便向著陵墓走去。
這裡與涪陵的沐冬園格局大不一樣,牆壁上的長明燈都刻著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往生路也不算彎曲,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公主冢。一路安靜,誰也沒有言語,終於快到綰公主的墳冢邊時,聽見沂寧低聲道,“六哥……不一定非要走到這一步。”
我心裡驚澈不已。
沂丞並沒有回答,四周依舊還是那麼沉寂,彷彿方才我聽到的那句話不過幻覺,可我知道不是幻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玄機,我暗暗扣緊了指甲,詢問的話已經到了喉嚨邊上,後面卻在這時傳來的動靜。
綰公主的棺冢前,人都到齊了,似乎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同樣的凝重,心裡的心思卻各不一樣。
“太皇太后,開棺的時辰已到,您看……”福順拱著身子問了一句。
太皇太后盯著那樽大紅的棺木,眼睛一眨不眨,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三個字,“開棺吧。”
我閉了閉眼。
那些鑿木之聲,每一下,都敲擊著心跳,陰冷沉寂的空氣似也變得鼓譟不安起來。結果彷彿早已註定,我卻無法平下心境,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我覺得冷,額角卻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一直支撐著才能站穩腳步,身邊的沂丞和沂寧卻很平靜,讓人意外的平靜。
棺蓋終於一點一點開啟,我心潮亦翻滾至頂點,沂丞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又作何意義,是安慰,還是諷刺……
“太皇太后……!”最為接近棺墳的,是福順,所以第一個變臉的就是他,福順瞪大了眼睛看著棺冢裡面,巍巍顫顫的往後退著,雙腿都發起軟來,極為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