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良心,你憑什麼這樣對他——”她撕扯著男人的衣裳,厲聲喝問。
沈建安任由她發洩,直到她說完,他方才抽回自己的胳膊,面上依然是十分從容的樣子,眸心卻是寡淡的,不帶一丁點的溫度。
他看著時韻慧的眼睛,那樣沒有一絲情感的黑眸盯著她,只讓她從心底衍生出陣陣的寒意。他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說道;“這個孩子是如何來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不要再來考驗我的耐心,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會不明白。”
時韻慧望著他深邃如炬的目光,竟是打了一個冷戰,後背升騰起刺骨的寒意,她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幾步,面色發白。
沈建安不再看她,只向著樓下淡淡喚道;“東林。”
岑東林抬首,立時回了一句;“是,大哥。”說著,便領著眾人一道向著樓上走去。經過時韻慧的身邊,眾人仍是十分恭敬,躬身示意。時韻慧怔怔的站在那裡,方才的氣焰卻消失的無蹤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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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宵禁的緣故,街上並沒有什麼行人,沿街店面都封了門板。只在簷下掛著大大的紅燈籠,在夜風裡晃晃悠悠,街上似乎平白無故的起了一股子煙氣,輕紗一般的薄霧,緩緩的散漫開來,汽車在街面上風馳電掣地行駛著,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陸軍監獄裡高大的圍牆,牆頭上是成片的電網,栽著尖尖的倒刺。
夜色猶如深霧四面籠下來,周圍靜悄悄的,夜風把路旁邊的樹枝吹得一陣亂搖,碩大的月光上面籠著一層薄薄的雲霧,所以連同著地上的月光,都顯得是朦朦朧朧的,沈建安轉頭看向車窗外,街面上的路燈放佛是雪白的刀刃,深深的刺進他漆黑的眼睛裡去。
岑東林下了車,為他開啟車門,男人一襲黑衣,似乎要與這濃墨般的夜色融為一體。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這座密不透風的監獄,向著一旁的手下問道:“打點好了嗎?”
岑東林聲音低沉;“大哥您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了。”
沈建安頷首,不再言語,只壓低了帽簷,隨著前來接應的人從暗門中走了進去。
冷風順著陸軍監獄的鐵窗灌了進來,一道捲來的還有一些冰冷的雪粒子,噼裡啪啦的打在水門汀地面上,很快就在地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晶瑩剔透的樣子。
高梓翔遍體鱗傷的倒在冰地上,他在這冰涼的地方躺了多久,連他自己也都不記得了。他的眼眸望向窗外,俊挺的容顏上是一派的從容淡定,不見一絲懼色。
他乾的就是拋頭顱,灑熱血的事情,死,他從來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否可以死得其所。
想起年事已高的祖母,高梓翔嘆了口氣,心底湧來深深的愧疚。窗外的半月如鉤,大塊厚重的鉛雲烏沉沉的壓下來,月光清冷,慘淡冰冷的雪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來,北風呼呼地颳著,身體從裡到外都沒有一點熱氣,高梓翔看著在冰雲裡穿梭的銀色月亮,心裡卻想著,我要死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月亮了。
只等天亮,他便要被執行槍決。
直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高梓翔依然是靜靜地的躺在那裡,似是聞所未聞一般。
“你就是高梓翔?”沈建安蹲下了身子,隔著鐵門清冷出聲,月光下,他眉目俊朗,黑灼的眸子裡閃爍著懾人的光芒,筆直的看向牢中的男子。
“你是誰?”高梓翔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身子,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沈建安並不出聲,而是打量著他,隔了半晌,方才開口言道;“你知不知道你明早便會被處決。”
高梓翔點了點頭,雖是疲憊不堪,眸子裡卻仍然是警醒的,他只點了點頭,吐出了三個字;“我知道。”
沈建安淡淡笑起;“你倒能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