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鋼筋算什麼,鐵板算什麼,尖塔算什麼,避雷針算什麼!全滾開,全滾開!我張嘴、我吐舌;我咬死、我嚼爛;我擴喉、我收胃;我滑腸、我排洩!讓我的初夜失貞!讓我的口腔失貞!讓我的消化系統失貞!讓我一切的一切——失貞!!
被這虛空激起的狂熱,把我抓住了,它抓得我遍體鱗傷,我這條忍辱負重的青色公蛇,我這條几近禁慾的美蛇子,我這條循規蹈矩的局內蛇,我這條空空蕩蕩的蛇仙漢——被那狂熱扭曲、蹂躪、遭虐、受殘!我那美麗的精神信仰、我那苦苦追尋的至上境界——脫衣郎最後一條大褲衩,哧的一下,被扯碎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的,有聲音在笑我。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我奮力一脫,將我的胴體亮在“虛空妹”面前。我自信我的醜陋,能青史留名。我自信我失貞的勇氣,能吸引這柔若無骨的“虛妹子”!
啊,這魂魄在飛昇,這魂魄在昇天,這魂魄在天堂裡跳脫衣舞了!
我哭了罵了笑了瘋了,這都無所謂,我的魂魄,已經採集到足夠的柴火,我要涅槃了!
我呼我嘶我喊我咬,我長我短我伸我縮,我蛆我蟲我獸我人!
我蛇!!
一條性感十足的青蛇酷男,一條為傳宗接代公而忘私的蛇性中人,一條為宇宙蒼生頓足嚎啕的修行先鋒,一條為一個簡單諾言掙扎紅塵的痴情蛇仙,一道虹,一條江,一條船,一片光明。幾身顫慄,幾生憂愁,問茫茫塵世,紫藤條附在哪一棵木棉樹上?我的烏龍女啊——烏龍女——烏——龍——女——在這個瞬間,我的魂魄與我的肉體合二為一。循著那“飛天”的誘惑,我沿著尖頂,直上、直上,重霄九——地平線消失了,我跟自己說,也許天還未亮呢。我悶頭往上飛,這尖塔的力量,逐漸被一根長劍代替,這長劍直刺九天,似乎永無止點,我飛著,就像跟一個極限較勁——誰都知道,我是飛不過它的。
不久,發生了恐怖的墮落。
我越墮越快,快到極限時,我驚叫一聲,從夢裡醒來——下身,大褲衩的確沒有了。
也許是因為修練成“人形”的原故,在死水潭,我覺得我是一個“人”,而非蛇。奇怪的是,烏龍女也這麼認為。她先後16次讓我重回紫石鎮,蒐集人類用過的傢俱和日常用品,拿回死水潭。第一次重回紫石鎮是1650年的事了,現在是公元2100年,450年過去了,紫石鎮已面目全非,當我第13次飛到風化街上空時,風化街,多麼可愛的名字,已成了一片廢石加工廠!四處聳立著巨大的工業煙囪,排放的煙塵遮天蔽日,槐樹黃了枯了重生又綠了,卵形的葉片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粉灰,鳥兒避開這裡,飛到昔日雷峰塔倒下的地方,那裡的江面,汙濁而粘稠,河面上飄滿了黴菌、廢水、垃圾和塑膠製品,遠遠望去,江面成了一個因接客過多而早衰的娼妓,遍身的病毒把她折磨得體無完膚、身心俱碎。第13次飛到風化街,我帶走了一臺小型攝影機、兩大袋咖啡、一盒西藥、電子手鐲、茶葉、一臺行動式pc機、一包口香糖、洗髮精、口紅、衛生巾、碎花絲巾、風溼膏、手機、兩條香菸、還有一條“t”型真絲內褲。
江兩岸一片岑寂。
這是一個冬日的午後,推土機停止了工作,卡車和廠房也悄無聲息,四處沒一個人影,飛鳥掠過的水面,隱隱地飄來一股腐而未發的臭氣。我在空中停了一會,在我的記憶中,紫石鎮已不是第一次這麼出奇的安靜了,更不是第一次呈現它的荒涼,紫石鎮的歷史伴隨著數不清的戰亂、饑荒和瘟疫,朝代更替一遍遍摧殘著它的青春,如今的紫石鎮更象一座廢虛而非實際意義上的城市。
第一次重回紫石鎮,1650年,我記得是一個大雪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