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站在末尾的小少年正舉著長劍,一臉凝重地望著他。
他或許連劍譜都沒有背完全,卻已經知道要出來殺掉壞蛋。
何等諷刺,正道無人,來殺他的倒是什麼貨色都用上了。
被捆魔網縛住的時候,魔頭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他有點分心地想著:好像,她走的時候,他也差不多那麼大。
那個年紀,他能像條跟屁蟲一樣黏在她身後,她去哪就要跟到哪。
漸漸地長大、變老,他倒是離那個年紀越來越遠了……也離她越來越遠了。
捆魔網束得緊緊的,四大門派的掌門耗著全身內力,一人牽制一角。
這種程度的陣法,一旦陷入,便會漸漸深陷,再無逃出的可能。
魔頭抬眸,生了反抗的念頭。
力量奇大的食指一勾,那網竟被他勾得破出一個洞。
與之對陣的教眾皆面露怯色,顯然是畏懼他的怪力,生了退意。
凌淵派長老率先近身,使上十成力,用內功大喝一聲:「魔頭,你找的人已經死了!速速受死吧!死了就能見到她!」
太陽光影落在光禿禿的枝頭,風吹落僅存的幾片、黃燦燦的樹葉。
它們打著旋,晃晃悠悠落地,季節已近深秋。
大魔頭很久沒有感覺到冷了。
準確說,對外界發生的事物,他很久都沒有明顯的感覺。
但這一句……這一句啊,久違地讓他感到寒冷。
秋天,是道別的季節。
——再見。
道完這句,再等到何時才能見你一面?
——要是,真的能找到你就好了。
尖利的刀刺進胸膛,猩紅色的血液飛濺。
真奇怪啊,疼痛的感覺、皮開肉綻的感覺,仍舊遲緩且不鮮明。
長老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染了血的劍,不知是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中了大魔頭;還是在不敢相信,大魔頭的血跟正道的好人一樣,都是血紅色的……
小股小股的血流在灰撲撲的衣裳上滲開,緩緩流向腳下的地面。
枯黃色的落葉堆沾染濃重的血腥,蟲子從葉子裡火急火燎地遷出。
「退後!退後!!離他的血遠一點!他的血是有毒的!!」
弓著背的高大身影,被迅速孤立在了圓圈中心。
「快放箭!」
一聲令下,四面八方、利箭齊發。
成為箭靶的魔頭轟然倒下。
落葉托住他沉重的身軀,失去光澤的銀髮遮住他的臉。
飛箭像是齊齊插在了木樁子上,沒能引起這具軀殼的一丁點兒反應。
正道人士因著他的落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放幹他的血後,派人撿了他的屍身掛上城門!」
「我們得將這魔頭,鞭屍十日,昭告天下!」
他們如此計劃著。
放、血……
與生俱來的髒汙血液,隨著微薄的呼吸,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由傷口流出他的身體。
大魔頭緊閉眼睛,想起陰狗說過的話。
他說:「她對你的血成癮,所以不可能離開你生存。」
就算抓走她的人沒有殺了她,險惡的江湖沒有殺了她,對蠱血的成癮也足夠在這十年殺她無數次了。
——她的確,已經死了。
人聲逐漸遠去,秋日的寒意沉入骨髓。
經年累月的絕望,不斷地下墜、下墜,墜至深淵。
……
【蘭魔在十年裡修煉了金剛不壞之軀,尋常刀劍只能傷他的皮肉,無法致死。】
打「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