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走出機場,拿起了公用電話,撥了周芸家裡的電話,還沒開口就哽咽起來,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說。
過了許久,我說:“伯父,周芸出事了。”
說完,再沒力氣,人癱倒在電話亭旁。
《今日電訊》記者報導:今日B市機場飛往美國紐約的747飛機起飛時突然爆炸,機上乘組人員及乘客137名全部遇難。
在末尾記者按:飛機爆炸墜毀的那一刻,機場大廳裡的許多人都親眼看到。良久,沒人作聲,沒有動作,時間彷彿凝固。終於,一個女子大叫著四處跑了起來,一位瘋了一樣的男子以不可思異的速度衝進了入口。滿大廳裡的人們頓時失聲痛哭起來,此時大廳飄蕩著歌手的聲音,彷彿應景一般正聲嘶力竭地唱道: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一個星期後,周芸的父母已回了杭州。看著他們一夜白頭,我傷心到極處,心頭是無盡的悔意和內疚。
走之前周芸的父親對我說:“浩天,不管怎樣,周芸是走了。”說到這,這位慈祥的父親眼睛又紅了,“我們愛周芸,周芸也愛我們,如果她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我們終日活在痛苦當中,我也希望你能堅強地,快樂地活下去。”我流著淚答應了。
一個月來,我夜夜都會夢到周芸,她總是盈盈淺笑,總是望著我,卻從不說話,無語中我們交流了千語萬言。我知道她在安慰我。每當我伸手想要擁抱她的時候,她卻輕輕搖頭,等到觸控到她的一剎那,就像觸到水中的影子,一切景象晃動著,如雲煙般嫋嫋散去,每到這時分,我就會大叫一聲“周芸”驚醒過來。我坐直了身,痛苦與思念在黑暗中有如魔鬼的靈舌四面八方地竄上心頭。
這一個月來,人們生活照樣進行。起初的幾天,人們還在茶餘飯後說說這悲劇,搖搖頭,嘆口氣,很快人們的口中又換上些時髦流行的話題,只有死難親屬,愛人才永遠記得那有如夢魘的一日。這一個月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心痛不欲生,恍惚若不在這塵世,我身卻仍在這現實中渾渾噩噩地過著。是呀,是生活的慣性卻推著人往前走。
這一個月,也許註定是分離的一個月。同學們一個個離開學校,奔往各自的理想。
這一個月,我躲著他們。我知道他們會來安慰我,可我最怕的就是這個。我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只有在黑暗中獨自舔自己的傷口。
啊,我從未如此脆弱過,也從未如此迷茫過。我和如煙她們的分離,是我從那個時代消失,體內生的力量推動著我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追求這個時代屬於我的幸福。然而這一切都破碎了,我開始感覺到自我離去,我的妻子們該是怎樣的痛苦與思念,一時間,我又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座標。
公元二○○七年的八月,一天起的早,太陽已出來了,在遠處高樓大廈的上方,紅彤彤的。我突然意識到,我該找一份工作了。
我沒什麼地方可去,我下意識地來到去年打工的那家化妝品公司,當時的營銷部經理姚明已經升任天姿國際化妝品有限公司的副總。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看到我表現得很高興。
他對我說:“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有潛質的推銷員,你能來我們公司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歡迎!我要向總經理推薦,讓你到B市西單化妝品營銷部做副經理,如何?”
聽到他人的讚譽,心裡多少有些受用,口裡還是推辭道:“我剛走上工作崗位,應該從下面做起。”
姚明一擺手,打斷了我,說道:“你說的顧慮我也考慮過,但我們公司用人從來是不拘一格,能者上之,德者久居之。你就放心地去!”
接下來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只是走出那大廈的一剎那,我忽然明白,有些東西不可挽留地逝去了。別了,我的大學時代!我的純真時代!心一緊,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