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城遠郊,菩遙山墓園。
唐四夕拿著舊毛巾,給眼前的兩塊墓碑擦乾淨。
給母親買了一束花,一些玫瑰餡的甜糕,一些水果。
給師父帶了一隻燒雞,一壺酒,幾張驢肉火燒。
開一瓶礦泉水,自然地盤腿坐在兩塊碑前,跟二老說話。
“媽,老家的舊房子我給賣了,說起舊房子我就生氣,您走後鄰居居然跟我搶房,鄰居,搶房,說我是野種,媽的。
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是不是欺負您了?您也不跟我說,不管是不是吧,反正我給他們打了,解氣。
我這邊一切都好,您那邊好嗎?有時間給兒子託個夢,讓兒子看看您。”
挪了挪屁股,往旁邊的墓碑擠了擠。
“師父,徒弟還得跟您嘮叨幾句,扔水溝裡的桃子都是人家不要的爛桃兒,不能吃知道不?
香蕉皮是香蕉皮,香蕉幹是香蕉幹,把皮曬乾了就變成香蕉乾的說法是騙你的,你別再信了。
還有啊,別在地上撿東西吃,不乾淨的。
一會兒開車回去,就不喝酒了,您擔待。”
唐四夕說著,擰開礦泉水往嘴裡灌,咕咚下去半瓶,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
看著師父的墓碑,唐四夕五味雜陳,苦笑一聲。
“玄靈宗那個宗主,您師哥,叫您帶我下山歷練,我當時真不知道是趕咱爺倆走。
大家是挺煩我的,我為了追陸凜星闖了不少丟人事兒,被趕走活該。咱爺倆都不聰明,被趕走還樂呵呵的。”
唐四夕往前湊了湊,喜笑顏開春風滿面,美滋滋地指了指墓園外的麵包車,
“還有一件大好事要跟您說,阿星來找我來了!
不知道他來濱海城幹什麼,也不跟我說,管他是來幹什麼的,他沒地方住,一會兒我給他帶回家。
師父,你徒弟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嘿嘿,緣分來了擋不住,您老放心,這一回我必給陸凜星拿下。”
說完,又往母親的墓碑旁湊了湊,歪著個頭掩不住笑,
“媽,您聽著沒,您要有兒媳婦啦,阿星長得可好看了,下次有機會我給他帶來你見見。”
天將黑了,橘彩色的黃昏已經掛在天邊了,郊區離住的地方不近,是要走了的。
唐四夕不捨地後退兩步,在兩塊墓碑前鄭重地跪下磕了三個頭。
“師父,別看咱爺倆就處了三個月,但您待我是真的好,我還記得您把爛泥塗臉上當小丑逗小孩笑,就為了給我換根雪糕的樣子。
真的,師父,徒弟一輩子記您的好。”
轉而,又對母親交待了幾句。
“媽,您在下面多照顧點我師父,他是個傻的,腦子不好用,別看白鬍子一大把,那智商還比不過五歲的小孩呢。您受累,幫我看著點,我也放心。”
唐四夕又磕了幾個頭,這世上對他最好最親的人都躺在這兒了,心裡揪得難受。
誰家孩子在外面受欺負了,都回家告訴爸媽撐腰,可唐四夕受欺負了,只有兩塊冰冷的墓碑陪他。
快三年了,好像差不多也習慣了,捱過餓受過凍,活得意氣風發又潦潦草草。
老舊的麵包車裡,陸凜星閉著眼睛,端正地坐在副駕駛上休息。
冰肌玉骨,皓齒明眸,面板白皙乾淨如雪,穿一身乾淨的白襯衫,一條銀色的靈鏈搭在精緻如玉的鎖骨上。
三千青絲長髮齊腰,風動時吹碎額前的發,凌亂的髮絲下美貌的臉時隱時現。
唐四夕在車窗前看愣了,不自覺地吞嚥下口水。
鬼使神差地,唐四夕伸出手去撫開那些碎髮,他要確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是不是真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