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裡都住了年輕人,距離睡覺時間尚早,馮五哥生起了火塘裡的火,馮七姑娘和李遙月坐在一旁閒談,七姑娘對李遙月隨她父親在軍中的事情很有興趣,不斷問這問那;李遙月也對山裡的生活好奇,不時也問詢著七姑娘。火塘裡的火光把幾人的臉龐輪廓照的忽明忽暗,卻生動無比,好像幾人和李遙月之間也不再有那麼遠的距離。
馮五哥和孔盛冬在另一旁不時添著柴火,在火塘的石頭上還烤了些松果,等松果烤開,取出裡面的松子放到對面兩人身前的陶盤上給大家吃,堂屋裡散發著松樹樹脂特有的香氣。之後孔盛冬還拿出些野山果子喂小刺蝟,那刺蝟也不怕人,在孔盛冬腳下趴著刺啦刺啦嚼著野果,似乎也是家裡的成員之一。“黑豬”則在一邊盤臥在草墊子上睡覺,還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
李遙月看著這些人,心裡對這樣的生活很感慨。這些人便是真正的大國小民,是構成國家的微粒塵埃,也是基石泥土。
遠處的天色逐步暗淡了下來,一會兒後下起了很小的雪,那雪花都只是結晶很小的冰晶,乘著風緩緩飄落。李遙月起身站到門框邊,想到如今雲州不甚樂觀的形勢,看著外面發了呆,過了一會兒,不自覺說了句:“暗雲灰暮遮月光”。
屋裡幾人都沒說話,等著她的下一句,可是李遙月卻沒再說話,反而回過頭看著馮五哥和孔盛冬。
馮五哥一攤手說道:“吟詩作對我可不會!別看我!”
孔盛冬則神情一動,接了句:“清風白雪落地霜。”
李遙月思量一下,感覺對的還算工整,便問:“你們平時讀什麼書?”
孔盛冬回答:“老夫子那裡什麼書都有,很雜,經史子集雖不全,倒也收集了幾本,其他道家、佛家的經書也有,我們也都看。”
“我給你找《商君書》和《貨殖列傳》你看看吧!車馬店的事可以進《貨殖列傳》!”李遙月輕笑說道。
孔盛冬沒想到這李遙月還知道車馬店的事,忙苦笑說:“那都是沒錢被逼的!沒錢辦有錢的事只能那樣!”
李遙月看著這個胖少年,試著把車馬店的事情和他聯絡起來,她總覺得能想出這種辦法的人,一定是那種看上去便聰明伶俐,才思敏捷的少年才俊,她看見孔盛冬第一眼實際上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可是到了馮家,這種感覺反而逐漸淡化,她發現孔盛冬並沒有對利益很看重,比如孔盛冬知道了被賜予皮革鋪子的事,卻說如果關了皮革鋪子不再生產甲冑,戰亂便能停了該多好。
李遙月又細想了一下,覺得孔盛冬是那種有想法的生意人,但是骨子裡存在一些悲憫塵世的理想。哎!這世間光有菩薩心,沒有雷霆手段,能活下去嗎?理想可不能當飯吃!她坐下吃了幾顆有焦糊香味的松子,問道:“你就不想把生意越做越大?”
“如果天下太平,我寧願種地、種草藥,做生意只是無奈之舉,卻不是我心之所向。不做生意村裡鄉親光靠種地、打獵掙錢太少,交苛捐雜稅都不夠,飯都吃不飽,碰上災年、動亂活不下去。再說沒錢更養不起團練營,沒團練營誰保護村子和村民?”孔盛冬看著李遙月一本正經地說。
“你又不會種地!好好琢磨生意上的事吧!”馮五哥在一旁插嘴揭短。
七姑娘呵呵一笑,說:“做生意掙錢,可以僱人種地!”
“我可不當土財主!沒那狠毒的心!你們埋汰我啊!”孔盛冬對這兩人沒有一點辦法。
李遙月看著馮家這幾個年輕人,心裡卻想,自己兄弟姐妹眾多,卻很少能這樣互相交談,心裡莫名有了一些羨慕。
說話氣氛在幾個年輕人的嬉笑中越來越鬆弛,馮老大聽到他們幾人含糊不清的說話聲音,卻在西屋裡挺擔心馮五哥、孔盛冬和七姑娘口無遮攔,說些不合時宜的蠢笨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