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
這時的天空已經亮起,經歷了一夜戰火的營地,也露出了它猙獰的面目,滿地橫屍上插著刀槍劍羽,燒成焦黑的營帳還在冒著黑煙,鮮血染紅了泥土,又被細雨沖刷。
此後三天,李不凡被纏成了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
外頭的事有林素在指揮排程,又有林子銘和方仲愷他們幫襯,林素帶來了豐足的糧草,他計程車兵不用打仗,也不用餓肚子了。
李不凡無事可做,也無心可操,他每天醒來,便只能瞪著眼,盯著床帳,去想司雨。
她為什麼會消失?
她為什麼總說她不會死?
他把關於她的所有事都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然後他發現——有問題。
他第一次聽到司雨這個名字,是從左妃口中,她想逃離汴京,去西平隱居的時候。
可她為什麼要逃離汴京呢?
曾經他以為,左妃是為了離開他。
然而如今看來……她卻更像是為了避亂,她一早就知道,天下會大亂。
他第二次聽到司雨這個名字,是她臨盆前第六天,那時候她說,讓她記住司雨這個名字,如果將來遇見了,一定要對她好。
他第一次見到司雨的時候,是在焱境邊界的雨林山洞中,她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就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
那時候他只和她相處了兩日,全程都在逃難,可他卻總有一種感覺,她與左妃,很像。
那種相似不是外貌體態,而是動作表情,脾氣性格,就像是,同一個人。
猛然間,李不凡瞪大了眼。
他忘了,他應該把時間再推前,他初遇左妃的時候,又是什麼情形呢……
她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樣,站在御城軍軍營外,指著他跟林子銘,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再後來他們大婚,那時的左妃又是什麼樣的,他曾經說過的……
總有種,她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畫得一手好畫,她盤賬用特別的表格符號,她嘴裡總吐出莫名其妙的詞語……
其實他重生之後,遇見的娘子,根本就不是左妃!
“砰”地一聲,李不凡的房門被開啟。
他的思緒中斷,林子銘朝他走了過來。
自從李不凡離京之後,兩人也有三年未見了,對彼此近來的生活,也都只停留在道聽途說上。
林子銘行至他床邊,看著李不凡微帶恨意的目光,不閃不避。
他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致歉的。
“關於司雨的事,我很抱歉。”
李不凡仍是瞪他。
“但是我聽我的手下說……她最後是你面前消失的?”
他的手下,指的就是宋仁,宋仁那晚一直被綁在柱子上,雖然受了點皮外傷,但小命卻是保下了。
宋仁親眼目睹了司雨被拓跋元羽一劍穿心,又驟然消失的畫面。
林子銘初聞之下也覺得震驚,但是這世上更震驚的事情他都聽說過,這種死而消失的事,相比之下也就不算什麼了。
李不凡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林子銘微皺了眉,“你這樣瞪我有什麼意義?這件事我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來此也是真心實意的致歉,你想我如何直說便是。”
李不凡終於有了絲反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去殺了拓跋元羽。”
拓跋元羽已經被林素關押起來,尋了軍醫上了藥,這會兒正昏昏沉沉地睡著,要殺他輕而易舉。
但是林子銘不能同意,搖頭道:“皇命難違。”
李不凡也不意外,他已閉上了眼:“你走吧。”
他自會親自動手,將拓跋元羽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