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租了間小屋,我們暫時搬到那裡,李奶奶讓我住她家,我想想還是拒絕了,我深知這個時候的父親需要我的陪伴。
那個出租屋其實跟棚差不多,即使小毛毛雨也能從屋頂滴半盆下來,尤其是周圍的泥濘路,下雨天根本沒法走。小屋很窄,勉強擺下一張小床和一張破沙發,父親把小床讓給了我,自己每晚縮在沙發上。鍋碗瓢盆更是沒地兒放,賣菜的地方又遠,我乾脆也跟著父親到工地吃大鍋飯,每天必備燉菜,上面漂著大塊的白花花的肥肉,除了上面也漂浮的一層油脂,那湯倒是很清。所有的蔬菜全是水煮的,沒有油鹽味,父親吃得很香,跟工地上的其他人一樣,絕不浪費。
我從來不知道父親在工地上的生活,我知道很苦,卻不知道是這樣的辛酸。父親沒有提書店的事,我也沒再提,這件事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我需要耐心等待。我偶爾去市裡照看生意,其他時候在家裡便沒什麼事做,於是在食堂老闆娘的安排下去了伙房幫忙。父親起先並不同意,我勸說我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去幫幫忙也挺好。漸漸的父親也沒再說什麼,倒是老闆娘有點不好意思,主動提出給我工錢。
吳海的訓練營本來到月中就該結束的,但是他沒有回來,似乎是還有什麼別的安排。剛開始我也覺得沒什麼,晚幾天就晚幾天吧。然而有一天我做了個夢,夢到前世他憂傷的對我笑,我心裡堵得慌,然後就覺得思念,想和他說說話,想看看他的臉。
吳海過了大半個月才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我正在伙房裡抄著臉盆大的鏟子翻攪鍋裡的菜,當然我有被驚到,沒想到他會找到這裡來。吳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看著可不是小別後該有的情緒,怎麼有種憤怒的感覺?他一把推開我,接過我手裡的大鏟子,默不作聲地翻炒一大鍋捲心菜。
我有些心虛,能理解吳大少看到我現在的處境會心疼,我也並不想讓他看到我弱勢的一面,況且我並不認為現在的我生活悲慘。可是吳大少眼中的心疼仍然讓我無措,那樣的眼神與前世重疊在一起,讓我看到了那個站在我身後,默默地心疼我,守護我卻被我無情推開,狠狠傷害的他。
吳海明顯的曬黑了,但身板兒看起來更結實了,有點接近成年時那個魁梧的軍人模樣,拿著大鏟子翻動的動作看起來很輕巧,胳膊上的肌肉鼓動著展現著力量。只是他的臉色不那麼嚴肅的話,會更加賞心悅目的。
我小心翼翼地在旁邊伺候著,加鹽加味精,看到我手裡大勺大勺的調料往鍋裡倒,吳大少挑挑眉,冷哼一聲繼續翻炒。旁邊的叔伯嬸孃對吳大少很感興趣的樣子,目光一直往我們這邊瞟,估計也是礙於吳大少的“大黑臉”也只是看看,沒說話,往日歡歌笑語熱火朝天的伙房,今天除了炒菜的噼啪聲,詭異的安靜。
直到做完菜,吳大少也沒搭理我,我自知沒勇氣在吳大少氣頭上和他爭論,況且他現在一身腱子肉,我硬是沒膽氣。哀嘆一聲,我還是跟以往一樣打上飯菜,等父親收工過來。父親看到吳海有些意外,隨即友善的打招呼,“小海來啦?什麼時候回來的?”
吳海還是爛著一張臉,看樣子對我父親也沒什麼好臉色,“剛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少爺脾氣麼?
我微顫顫的把菜端上桌,吳大少的目光頓時冷颼颼地掃過湯麵懸浮的大塊肥肉,嘴角上翹三十度角,意味不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必然不是良善的微笑。我有些不確定大少爺要不要在這裡吃平民餐,最後考慮再三還是給他盛了一碗飯。他之前說剛回來,應該沒來得及吃午飯吧。
我看看硬邦邦的米粒兒,不少邊兒上還帶著黑色,這些是都陳米,工頭兒也只會買這種便宜的米。我把飯碗端給吳海,他倒是很從容地接過,拿起筷子夾了幾片捲心菜,面前的燉肉一下也沒動。
其他工人也都坐下吃飯了,整個小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