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這個性情行事,自是家學淵源,他家祖上都是有名兒的文人。有人說他家先祖是范蠡,雖不知真假,但這范家雖不顯山不露水,卻著實不凡。遠的不說,便是他父親範英,山水造詣極高,你上回看中的那幅《黃山雲海》便是範老先生所畫。”
“他就是閒雲老叟?”黛玉難掩驚訝。
說到上回那幅山水畫兒,她極喜歡,打算買來送給父親,結果那畫齋的老闆定要一千銀子,少一兩不賣。她不是沒一千銀子,只是覺得那老闆存心坑人,沒等她打定主意呢,畫卻被另一人買走了。
黛玉眉間一喜,撫掌嘆道:“若真是這樣好,可見是四妹妹的姻緣到了。只是……既然他這樣好,為何到了二十三歲尚未成親?便是家母早逝,難道家中就沒個親戚了?”
莊黎笑道:“我與他只一面之緣,好些事都是因著好奇後來打聽的,哪裡知道的那樣詳盡。倒是他上回來京考試並非住在客棧,而是住在親戚家裡,既是有親戚在,那便好打聽。”少時又說:“那位寶二爺既然認識他,且提了這個事,只怕也是有幾分把握,我親自去問問他。”
“你這會兒出去?”黛玉朝外看了看,正下雪呢。
“正好兒今兒休沐,錯過了今日又沒了空閒。”
黛玉從雪雁手中接了斗篷給他繫上,一路送到門口,又囑咐道:“外頭路滑,讓人將車趕的慢些,你別在外吃酒,早些回來,我等你吃飯呢。”
“我都記著呢。你進去吧,當心風吹著了。”莊黎摸了摸她的手,見是暖的才放心,又將她勸回屋裡,這才自己撐了傘擋雪,大步出了院子。
黛玉去隔間兒看了看兩個哥兒,見兄弟倆睡的香甜,閒來無事,便坐在熏籠旁邊,拿起早先做的大紅肚兜繼續刺起來。
冬日下雪是賞梅的好時節,今兒賀月芙也出了門,應邀去趙芸霜家賞梅。張家的宅子地段很好,乃是趙家幫著尋的,但買宅子的錢是張家出的。本來這門親事張家人就不喜歡,女方家世又高,哪裡肯再住女方的宅子。
賀月芙挑起簾子,看著眼前平平常常的三進小宅院兒,心裡總算舒坦些。
這宅子或許在尋常看來很好,但在她們這些世家小姐的眼中,十分寒嘇。倒也是。賀月芙自小生長在伯府,府邸擺器都有一定規格,定然瞧著有氣勢不尋常。張鳴卻出自寒門,本身只是個六品小官兒,在貴人遍地的京城哪裡夠看呢,宅子與他身份匹配,自然成了賀月芙眼中的寒酸之處。
賀月芙並非頭一回來,這方寸間的地方她已經很熟。
這宅子雖小,但趙芸霜到底是詩書女子,喜歡雅緻,在宅子東邊圈出一小塊地方修了個小小的花園子。趙芸霜喜歡冬梅,又愛喝酒,今日便在園中的小花廳裡擺席,開窗便是雪中紅梅。
賀月芙到的時候,一切都已齊備。花廳角落裡點了炭盆,茶爐子上燒了熱茶,又燙了滾酒,桌上一應果點菜品都是剛端上來的。
“準備的這樣的齊全,趙姐姐可真用心。”賀月芙笑著入座,先喝了杯熱酒暖暖身子,又透過開場的窗戶欣賞外頭的景色,眉間微微詫異:“這園子又重新修過了?好似先前沒這樣多的梅花兒。”
趙芸霜啜著酒,眯眼笑道:“我們家三爺知道我愛梅花兒,特地又移栽了幾棵。”
“趙姐姐,張大人對你真好。”賀月芙故作羨慕的嘆了口氣,眼睛裡卻是冰冷冷的含著惡意。只這會兒趙芸霜明顯心不在焉,並不曾注意。
賀月芙見了卻在心底嘲諷,既笑張鳴做了個傻子,又惱恨趙芸霜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偏來刺她的眼。賀月芙不是個好性兒的人,對於趙芸霜,她可是暗中詳細打探過,儘管趙芸霜過去那點子事兒捂的嚴實,到底讓賀月芙用銀子撬開了一個婆子的嘴,得知了驚人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