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疊卷宗被隨手丟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偌大而空曠的會議室留下類似迴音的嗡嗡聲。
榮明薇還不滿十六週歲,按說詢問筆錄時應有監護人到場。
但此刻陪在她身邊的,只有父親公司的律師。
這裡有兩位探員、律師和她自己。
“你說你駕駛父親的車跟蹤過你繼母?”女探員詢問道。
“是的,一共兩次。”榮明薇聽到自己冷靜、鎮定、不帶感情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她說在期末考試前發現繼母和她的舞蹈學校教練偷偷摸摸瞞著父親在外約會。於是假期的空閒時間,她開始著手調查。
第一次跟蹤無功而返。
第二次繼母羅嵐上完拉丁舞課以後,原本說要去購物,但她尾隨羅嵐和教練卻到了教練住的地方。
她把車子停在附近,直到三小時後繼母和教練一起從那個公寓離開。
“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就不需要再跟蹤了。”
榮明薇聽到自己在陳述中一直保持冷靜和淡漠的聲調。
“1月31日這一天,你在哪裡?在做什麼?”女探員翻了翻記錄,再次發聲。
榮明薇立刻聯想到臨江豪庭那個已成焦土的家。
她有些神經質地覺得自己嗅到了若隱若現的焦糊味,胃酸一陣翻湧,不得不用左手死死捏著右手的虎口。
略緩了一緩,她繼續說道:
“應該在飛機上,我乘坐1月30日下午的航班飛往維也納,直到2月7日回到魔都。期間住在希爾頓花園酒店,和我的小提琴老師柳青青在一起。”
女探員又刷刷地記錄起來。
“這個遊學行程不是臨時決定的吧?”男探員突然問道。
“機票是柳老師一個多月前就定好的,不過因為維也納學校那邊的課程安排,最終我們提前了兩天出發。”
記錄完畢。兩個探員交換了一下眼神,簽上各自的名字,然後將筆錄遞給了對面的律師。
——畫面一轉。
葬禮。
正中的黑白照片上有三個人:羅嵐含笑抱著她那對不到一週歲的雙胞胎男孩。
整個禮堂都是羅嵐生前最愛的香水百合,濃郁的氣味讓榮明薇不住地打噴嚏直到涕淚橫流。
現場有人嚶嚶哭泣。
有人按著榮明薇的肩膀低聲安慰讓她節哀。
雖然她心裡一點也沒有什麼難過的意思——這(只不過)是她父親奚家寅的第二任妻子,相信很快會有新的人來代替——可她擦紅的鼻頭告訴那些旁觀者的卻是另一個故事。
告別儀式時,作為名義上的長子長女,榮明薇和嫡親兄長奚明川一左一右站在父親奚家寅的身後。他們身後站著一群弟妹。
奚家寅整個人在微微地顫抖著,貼在褲縫邊的左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榮明薇注意到他沒有戴戒指,無名指只留下一圈淺淺的痕跡。
——場景再次轉換。
壁爐熊熊,噼啪作響。
諾大的客廳裡沒有開燈,火光只能照亮一個小小的角落。
亮晶晶的碎片星星點點散落一地,在黑暗中熠熠閃爍。
它們幾秒鐘前還是一個完整的水晶花瓶,看上去堅固而美麗。
此刻只留下破碎的殘骸。
奚家寅的雙眼因為暴怒而佈滿血絲,漆黑眸子裡倒映著明滅的火光,猙獰中透著一種詭譎。
“小薇薇,你想想,就算你報警,你媽媽也不會回來!你想變成孤兒嗎?”
榮明薇看見她父親手臂上被花瓶碎片劃破的傷口正在流血。
他那雙沾染血色的大手顫抖著向她的脖頸伸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