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判了從不授人的第一等,今日提前喊他來,自然是給他尊榮,刻意要抬高他的聲望。”
她說完了趁其不備爬上岸,迅速扯過袍子套上。
“只是這樣嗎?”
她都快要走到門口,步子卻倏地一頓,轉過身輕輕將袍子一整,負手對池子裡的某人道:“當然不是。”她頓了頓:“如果不出所料,陛下會想促成我與老師的婚事,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拋開關隴與山東最省事的辦法。”
宗亭斂眸看向她。
她眸光也是一斂:“相公不要那樣看我,從局勢上看,倘若不得不成婚,老師的確是比相公更好的選擇。”
☆、第26章
有些言行可以徹底拋開感情,因此顯出冷漠。李淳一披上外袍,束好頭髮及玉帶,套上烏皮靴,回頭看一眼僅套了單袍就從內室出來的宗亭,道:“相公留步,行宮人多眼雜,還是謹慎些好。倘要休息,就在此歇下,倘要回去,請等到晚上。”
言罷她衣冠齊整地出了門,連頭也沒有回。那腳步聲遠去,宗亭瞥見了特意留在案几上的傷藥盒,這才隱隱察覺到脖間刺痛。他順手從妝奩中拿起鏡子一瞥,細薄的面板上是明顯的牙印傷口。因泡在泉池水裡,血未止住,到現在還往外滲,衣袍領口血跡斑駁。
傷藥盒底下放著乾淨手巾與紗布,“貼心至極”,卻也令他胸悶氣短,以至於滿腔惱火不知要往哪裡宣洩,最後連傷藥也懶得抹,拿過手巾壓住傷口便又躺回了榻上。
人生許多問題都難解,情愛更不是萬能藥。他眷戀彼此親近,渴望一直佔擁,然而對方卻飛出紗帳樊籠,去尋她自己的天地。“從局勢上看”——僅這幾個字,便足證她已經跳出男女情愛去面對自己的路了。
這是好事,但也是矛盾所在。他樂得見她強大,卻又擔心她因此振翅高飛、將過去悉數拋個乾淨。在他能很好地處理這些矛盾之前,只能揣著得失心忐忑焦慮。
鋪天蓋地的睏意沉沉覆下來,他仍在發熱,後背甚至竄起寒意,縱情過後的身體十分疲憊,只能枕著錦被中她的氣味,沉沉睡去。
行宮清早寒意料峭,秋意很濃了,紅葉承接著晨霜,在日光下很快化成了露水。內侍端著小罐蓄了露,用來煮一些稀奇古怪的飲品。隨同女皇來行宮的光祿寺少卿緊盯著食單,有些暴躁地催促饔人準備宴食。
石甕寺鐘聲接連響,山谷雀鳥被驚起,越過寒冷溪澗在蕭索林間追逐不停。
餐碟陸續擺上食案,說是私宴,但規格也絕不隨便,從光祿少卿手上的食單上便能窺知一二。
今日來的這位對女皇而言是極為重要的客人,她曾請他做太子的老師,那時候他才二十幾歲,深得青睞,卻輕抬手將富貴榮華拒之門外。而今他將成為制科敕頭,女皇甚至命人懸其策文於尚書省,以示大國得賢之美。
賀蘭欽靜坐一室,等候召見。因還未授官,便仍是道袍白身,從簡中卻穿出貴氣。內侍小心翼翼進屋,喊他道:“賀蘭先生,筵席已準備妥當,請隨某來。”
賀蘭欽起身與他一道出門,邁入宴廳時,僅有幾個內侍在,除此以外便只有來來往往送宴食的侍女。內侍領他入席,又道:“陛下就快到了,先生請再等一會兒。”
然這“一會兒”卻整整拖了兩炷香的工夫。室內連個樂工也無,只有不吭聲的內侍像偶人一樣杵著,再沒人與他說話。氣氛一陣凝滯,外面內侍忽朗聲傳道:“吳王殿下到——”
諸人紛紛低頭行禮,李淳一著親王服跨進了宴廳。她今日氣色很好,舉止也透著從容。坐於案後的賀蘭欽起身看過去,唇角輕彎,竟是俯身與她行禮:“吳王殿下。”
昔日師生身份倒錯,在如此冠冕的場合,他向曾經的學生行禮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