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笑出聲,轉身,想要下榻,可衣角卻突然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拉住,“蕭望。”
他幾乎是驚喜的回過頭。
“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最近很乖很聽話,和你的嫣兒很像麼?”
她睜著大眼看他,呢喃著出聲。可那聲音裡眼神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期盼,只有茫然,無窮盡的茫然。
嘴角的淺笑僵硬在臉上,勾勒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嫣兒?
他以為自己幾乎快忘了這個名字。
“瑾……”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問你。”她開始有些後悔說這句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開口,“我想回爹孃從前的房子去看看,我……可以去麼?”
我……可以去麼?
蕭望的眸子有些失神,“瑾兒,你從前不會這樣和我說話。”
從前,從前的她該是怎樣的呢?
她該是扯著他的衣角,巴巴的看著他,用細細軟軟的嗓音,“望哥哥,我想回家,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只是那個時候,他是她的兄長,是她心底戀著的男人,是她用盡了一切方法想去靠近去追隨的人,可是現在?他是惡魔,是仇人,唯一可稱得上關係的,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可那卻是不曾被他承認的一個孩子……
“若是你不同意,我不會……”
“外面風大,你穿厚一點,我去叫人送些膳食上來,等一下我們就出門。”
昔日的江都瑾家,如今早已更名換姓,甚至連那府邸都有了些許破敗。
府內女主子是個極好說話之人,道明瞭來意,她便應允了管家帶著兩人進府四處看看。
瑾蘇年前隨朝廷軍隊下江南時也來過此地,只是那次她在門口張望了一個下午卻不敢進府,生怕勾起什麼難受的念想,更怕見到物是人非的悲涼。
她走的極緩,目光一點點掃過庭院內的擺設,記憶本因久遠模糊,此刻卻清晰的不可思議。
楊柳旁的桂樹是她親手所種,那年她被迫離家時還未及一人高,如今卻已粗壯筆直,枝繁葉茂。庭院深處有一片桃林,那是年少時她最喜歡的地方,每個夏日午後,她都會趴在花叢中,蹬著兩條腿看孃親坐在涼亭中為爹爹繡著絲絹,一繡便是一個下午。爹爹總是會在日落的時候回府,先是在那個溫婉美麗的女子額上烙下一吻,一手牽著她,一手抱著藏匿在桃林中幾欲睡著的小瑾蘇。她記得,爹爹會念很好聽很動人的詩給孃親聽,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瑾蘇躲在一旁,看孃親的臉羞紅豔如桃李。
若是沒有那年禍端,瑾蘇想她該是永居江都,找一個像爹爹一樣溫文儒雅的男子,與他相伴一生。
可命運輪。盤使然,她不屬江都,道人口中的傾國紅顏,命途哪堪平靜無憂?
只是寒冬深夜,怎偏遇上了他。
他容顏冰冷,輕易地便葬了她一世情劫。
“蕭望。”
頓住腳步,她叫他。
“恩。”
他應,眉目溫柔,回頭看她,“是不是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再走?”
瑾蘇點頭。
她很累,不知從何時積攢下的疲憊,突然野火般蔓延。
蕭望扶她在亭子裡坐下,解下身上錦袍輕輕披在她的身上。管家送來兩杯熱茶,便也出了亭子。
瑾蘇的目光久久停在男人攬著自己腰身的手臂上,低聲開口,“以前,爹爹也會這樣,一手抱著我,一手攬著孃親。”
蕭望靜靜看她,不開口言語,手中力度卻更收緊了些。
“爹孃相愛了一輩子,即便是死,也不曾分開過。”她低喃,一字一句。
瑾兒,忘掉從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