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面山臨海的海岸邊,不時聽得見浪濤聲和海鷗啾啾的叫聲,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聲音了,室內顯得死氣沉沉,因為裡頭都是一群穿著白色病服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面無表情。
今天天氣不錯,花兒綻放,賞心悅目,不少病患在院子裡的草坪上散步。
“這裡是……”雷貝烈敏感地問。
“我阿姨住的地方。”鬱馨湘老實地說:“我不想隱瞞你任何事,在加拿大你向我求婚,我不能答應,其實是因為……我有一個破碎的家庭,我不想造成你的負擔。”
“什麼意思?”他不懂。
“我的家世很複雜。”她再也不避諱,一五一十的把內心的秘密告訴他……
“……所以,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是由阿公阿媽帶大的,而玉美阿姨是唯一關心我的人,但如今卻變成這樣……”她撇過頭,有些無奈。“我們家這麼不正常,一直讓我很自卑。既然,我們關係這麼親密了,我不想再對你隱瞞我家的情況。”
“所以,你很在意這一點,認為我會因此而不喜歡你嗎?”他聽懂了,犀利地問。
她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所以,你拒絕我的求婚,是因為你認為你的感情也會被背叛,你不配擁有幸福,你的命運會跟他們一樣?!”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反而一肚子火。“Tulip,你被那該死的中國宿命論給捆綁住了!你是你,你家人的不幸關你什麼事?你是你,你自己的幸福該由自己掌握、自己爭取、自己追求——”
大概是文化的不同,他無法理解她為何因此而苦,在他的觀念裡,只有勇敢追求,沒有害怕退縮,遑論是將家庭的問題視為沉重的包袱、拒絕幸福的理由,更是不可思議。
“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的話深深震撼了她。
“我不會給你太大的壓力,但你一定要知道,我這輩子非你不娶!”他堅定地看著她,意志很堅決。“可能是我沒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才讓你對我們的感情沒信心,沒關係,我們一步步慢慢來,我希望你可以找時間來荷蘭找我,我們可以好好了解彼此的國家、彼此的文化。”
看他意外的認真,她猶豫了,這時,坐著輪椅的阿姨被推至她身邊。
“阿姨,我是湘湘,我來看你了,你好嗎?”她隨即蹲下來,親切的問候,心疼地摸著阿姨被綁住的手。
剛回國時,她有打電話來關心阿姨的病情,醫生說她近來狀況越來越不好,甚至出現暴力傾向,前幾天還跟其他病人發生衝突,所以現在被隔離起來,偶爾出來散步,也要把手固定住,就怕阿姨會突然失控又打人。
阿姨眼神渙散,一臉迷惘、呆滯地看著她。“你是誰啊?”
“湘湘啊!你最疼的湘湘。”阿姨常常這樣,有時還認得人,有時候卻又認不得了。
“湘湘?”阿姨又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花兒‘香香’,我想起來了,鬱金香……你送我的那株鬱金香沒有枯死吧?”她的記憶仍停留在過去,時好時壞,有時甚至完全混在一起。
“阿姨——”鬱馨湘眼底泛著淚光。“鬱金香很好,鬱金香還在——”
其實那把鬱金香早枯死了。她忍不住撲倒在阿姨的大腿上,嗚咽哭了起來。
誰知,阿姨彷彿又認出她來了。
“湘湘,不要哭,阿姨很好,阿姨什麼都知道。”阿姨撫摸她的秀髮。
“阿姨,我希望你趕緊好起來,我們恢復從前一起住、照顧彼此的日子。”馨湘淚眼乞求。
“好啊!好,好……”但不一會兒,阿姨又古怪地看著她,生氣地說:“不要,你是誰啊!我幹麼跟你住?”
雷貝烈默默把一切看在眼底。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