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瘦削的身材,
啊,誰知道你滿腔熱血,
誰瞭解你堅貞的愛戀?12
高凖這首《白燭詠》,有點像夫子自道。他身材高瘦,因一直生活在寂寞和失業中,所以容顏也不夠紅潤;他的政治理想、文學見解與官方不合拍,因而常常受到右翼文人的猜疑、排斥乃至誣陷和打擊。他生活上有些不拘小節,有詩人的浪漫——漫無條理,因而一些關心他的左翼文友,對他有點敬而遠之。
高凖既是詩人,也是評論家,出版有《文學與社會》13。陳映真為此書寫序時,高度評價他的詩:
是臺灣極少數優秀的秉承了併發揚了中國抒情新詩傳統的詩人之一。他的語言清晰,充滿了濃郁的情感。他的漢語準確、豐美,並且表現出中國新詩在韻律和音樂上的遼闊的可能性。比楊喚、覃子豪、鄭愁予和瘂弦遠遠年輕的高準,在抒情詩創作上的成績,不論怎麼說,是極為獨特的。14
高凖和余光中均反對臺獨,但一個是左統,一個是右統。由於政治觀念再加上文學思想的重大差異,高凖對余光中的詩評價不高。他認為,余光中從1950年起到1956年,一直寫著新月派式的格律詩,作品“幾乎無一可觀”。對於被許多人認為有民族詩風和新古典精神的《蓮的聯想》,高準認為實際上所表現的是“一種悽楚的‘東方式’的秀美,但卻並沒有民族精神與民族愛的表達,與古典主義也不相干”。高凖的文章判斷多於分析,顯得粗糙。如他認為長期以來余光中“並無民族精神,而與《在冷戰的年代》的同時寫的《敲打樂》中,卻無可掩飾地深刻地表露出了他那一講到美國就崇拜到五體投地,一想到自己是中國人就引以為無限羞恥的令人震驚的心態。所以他雖然一度以‘迴歸民族的’來標榜,其實不過是參加了一次‘化裝舞會’而已”。15這裡對《敲打樂》的看法,有斷章取義的嫌疑,就不完全符合作品的原意。
高準和余光中相識於1961年,在鄉土文學論戰發生時已有十六年的歷史。余光中比高準年長十歲,高凖一向把余光中當長輩看待,可高凖失望地說:“想不到他對於比他年輕的朋友,竟是以這樣一種陰謀暗算的態度來對待!他的為人,也實在使我太失望了。”16
余光中(5)
事情繫由高凖1977年5月編的《詩潮》第一集所引發。彭品光曾指責該刊第一集封面封底設計,有遙遠的大陸,有海洋,有海島,天空和大陸是一片通紅,海洋和海島是一片黑暗:“所指為何?相信大家都很清楚。”17高凖辯解道:事實上,無論封面與封底,均無大陸,也無海島。唯一的罪狀大概是用了紅顏色。“紅顏色是不能用的嗎?”彭品光指控的另一理由是《詩潮》第一集為“倡導工農兵文學的專輯”:一是《詩潮》包含有《工人之詩》、《稻穗之歌》與《號角的召喚》三組作品,這正是“工、農、兵”,是“狼來了”!高凖反駁說,《詩潮》在詩創作方面,一共分了九組,計為《歌頌祖國》、《新民歌》、《工人之詩》、《稻穗之歌》、《號角的召喚》、《燃燒的爝火》、《釋放的吶喊》、《純情的詠唱》和《鄉土的旋律》。《詩潮》是以促進發揚真正三民革命精神的文學為總旨趣,所以這些詩的分組、編排上也照著民族、民權、民生的次序。《歌頌祖國》是發揚民族主義精神,《新民歌》是表現一種平易近人的民主風格,是發揚民權主義精神,《工人之詩》、《稻穗之歌》是發揚民生主義精神。關於工人與農人的詩篇,臺灣一向極缺,所以特別標示出給予園地。但《號角的召喚》卻不是以軍人為主題的。這說明彭品光連依標題望文生義也沒有望對!18
《詩潮》第一集出版後不久,余光中從香港回來,高凖去看他,並帶了一本送他。據高凖說,余光中看到裡面沒有他的詩,就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