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瑜從門內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沈榮枝。階下停著馬車,陳皮見她們出來,立刻搬出踏腳凳擺好,蘇令瑜側開站著,先扶沈榮枝踩著凳子上去,侯在另一側的葉三給沈榮枝打起車簾,等沈榮枝在裡頭坐好了,蘇令瑜才自己上車。
她如今換了一身素白的布衣,仍舊是男子裝束。一件細棉布的曲領襦外裹著一件夾了薄棉的布袍子。袍子雖則很素,顏色卻很新,漿洗得乾淨平整,針腳細密,甚為合身,是出自沈榮枝之手,包括裡頭這件曲領襦。
她並不知道蘇令瑜為什麼習慣穿曲領襦,只是看蘇領瑜行囊之中多有這樣一件衣服,便照樣做了一件。蘇令瑜在經過狄仁傑審訊以後,很快接到太平公主傳召,但對方不知怎的知道了沈榮枝的事情,特意發恩說允許她們母女二人話敘三日,甚至賜了一處宅子,相當於親自作保,讓蘇令瑜暫時離開牢獄,和沈榮枝住到了這宅子裡頭,等著傳召。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宅子,但公主這番垂青,是明目張膽地器重和偏寵,朝野上下。蘇令瑜的事情,原本雖在長安之中有風聲,但天子腳下,帝都皇城,每天轟轟烈烈來往的人都太多,她並不是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一個。然而如今讓太平公主這麼一架,蘇令瑜是徹底成了這長安城裡時興的談資了。
被朝野之中明裡暗裡無數雙眼睛盯著,是好事還是壞事,全看她一念之間。
這三日來,蘇令瑜倒沒什麼表示,只是一派沉著地安排著獻祥瑞的一應事宜,時不時照看那幾只虎崽一二。沈榮枝便趁這三日趕忙給她做了這一身衣服。蘇令瑜正是不大好面對沈榮枝的時候,覺得沈榮枝應該也並不想看見她,便成日忙碌,竟不曾注意,直到沈榮枝叫她進去試衣服。
袍子到底用料很多,做起來麻煩一些,三日很難完工。蘇令瑜很輕易便猜到,這袍子應該是來時就做好了大半的,是沈榮枝給沈青潭做的,只是如今用不到了,便臨時改成了她的尺寸。她把衣裳試了一遍,什麼也沒說,只是收下,在喉頭繚繞了很久的“謝謝母親”到底沒出口,只在沈榮枝詢問她是否合身的時候很含混地嗯了幾聲。
三日一過,中宮傳召,蘇令瑜便要往皇宮去了,因案情未斷,尚是戴罪之身,她主動提出不取回官服,穿著這身沈榮枝新做的衣袍入宮。
一路上,她捏著袖底,柔軟的薄棉襯在並不算細膩的棉布裡,在這個天氣尚夠禦寒。她捏著,捏得越來越緊,她讓自己別忘記這是沈青潭的衣服,這是沈青潭的一切。
她如今要做的,也便是沈青潭原本要做的一切。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她閉了閉眼。
沈榮枝只能送她到宮門前,而後便無召不得入了。下了馬車後,沈榮枝握著蘇令瑜的手,沉默了片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嘆了口氣,道:“一切小心。”
蘇令瑜沉沉地嗯了一聲,幅度甚小地點點頭,不動。沈榮枝鬆開手,她才轉身朝宮門去。只是一回身,就看見一道熟悉的雪白身影。
雪白,真是雪白,跟她身上這沒染過的素布的白不一樣,對方那是一身鮮亮的白緞,刺繡金線。光看衣服就能看出來,這是慧清。算來也有一陣子沒看見他,眼下顯然是專程在這裡等候蘇令瑜。她緩步過去,目光看著別處,問道:“沈…伯母的事情,是你告訴的公主?”
慧清點點頭,“不知你是否做好了準備,所以為你爭取一些時間。”
蘇令瑜道:“謝謝。”
“不用謝我。”慧清說完這四個字,覺得還差點什麼,只是講不出來更多套近乎的話,最終只道:“扯平了。”
在以前蘇令瑜算是幫過他的一切事上,這次扯平了。
蘇令瑜沒說什麼,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慧清回身領著她往宮中去。蘇令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