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點咳嗽,我問他該吃什麼藥,他丟下一句不知道就急火火地跑了!”
中原中也知道沒用,卻還是弱弱提醒:“老爹,叔叔他是外科醫生,不是獸醫啦……”
“哼,有什麼區別嗎?豆醬拉麵跟豚骨拉麵不都是面嗎?!”很好,老爹沒聽進去,但他為中也免費加了個蛋,“那傢伙就是死腦筋!脾氣倔得很,嘴巴又臭,不知道就不知道,語氣那麼硬做什麼?我是他老子還是他是我老子?在外面不曉得要得罪多少人喲,還不如回來繼承我的拉麵攤!”
老人給蘭堂先生盛上面,渾濁的眼裡劃過一絲不安。最近街上老有傳言,說兒子的老對頭宇狩輝夫與極道組織北狐組眉來眼去,似乎達成了合作。北狐組的威名赫赫可是趁戰後混亂真刀真槍幹出來的,麥面老爹難免擔心,擔心宇狩會借北狐組的勢,害自家過於剛直的兒子吃大虧。
蘭波掰開筷子,好聲好氣地安慰:“上個月出臺《暴力團對策法》以後,警察那邊盯得緊著呢,沒道理為一個醫生把好幾代的基業毀了,最壞也不過是回家操持老爹你的麵攤啦。再說現在想考到醫師資格證多難啊,他有那個本事,在外面闖闖總是好的嘛。”
老爹這才略微輕鬆一些,他賣了一輩子面,對那些事實在不瞭解,還好蘭堂小哥年紀輕,卻很有見識,脾氣又好,老爹也願意信他的話。唉,兒子從小到大就那個脾氣,老伴走得早,他一個老頭又不怕被牽連,只要那小子照著自己脾性過得痛快了,沒有性命之憂,那他也是願意放他去闖的,多少還有這輛賣面小車做退路呢。
“來,蘭堂小哥,你的減鹽拉麵!”
“咦,這裡還賣拉麵呀?”
女孩嘩啦啦胡亂翻著選單沒話找話,服務員也不惱,沒質問小妹妹居然進拉麵店問這種問題是不是找茬,也是“嗯嗯啊啊”隨便答著。兩人素不相識,現在竟然默契十足,不時便抬頭透過麵店大開啟的門,望向馬路對面那家西餐店。
天色暗沉,學校放假了公司可沒放假,周圍辦公樓湧出眾多上班族,西餐店的暖氣穩定發揮,為老闆招來大量客戶,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外國青年明顯不是這裡的熟面孔。他有一雙憂鬱的藍眼睛,打耳釘,金髮編成辮子懶懶滑落頸邊,身著得體的黑襯衫與西裝馬甲,氣質直接讓那家平價西餐店平白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美人垂眸,對自己引發的人心浮動置若罔聞。餐點還沒上,他坐在窗前靜靜品讀一本詩集。如果有人留心,就能發現那詩集正是大詩人“醉舟”最新出版的《地獄一季》。
“我永恆的靈魂注視著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指尖輕輕劃過帶有墨香的字句,故意用日本人說話的習慣寫詩又如何,保羅.魏爾倫的靈魂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認出了那熟悉的氣息。蘭波,他的親友永遠是那麼的多愁善感,是蘭波教自己認字,教自己寫詩,親友總是願意極力讚美自己的文筆,殊不知他那些脫口而出的辭藻,才是令自己都不免產生共鳴的悲慼孤絕。是啊,那些是任務之外、獨屬於他們二人的溫情,世上沒人比魏爾倫看過更多蘭波的筆墨,所以他才會在橫濱街頭聽到那對情侶吟詠詩句時立刻上前詢問。
據說詩人格外注重隱私,外人至今無從知曉醉舟的住址;不過再小心的人,只要他還想刊登新作,就一定會跟編輯保持聯絡。
暗殺王撩開眼前的碎髮,懶懶望向不遠處那棟高樓。大樓屬於東京知名雜誌社《四季》,醉舟的每一首詩都最先發布在這裡,想來,關係應該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