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底無法代表整個九尾村的意見。
邪魔的後裔在天魔市越過越好,英雄的九尾反而不斷沒落,很難說九尾村由來已久的單方面仇恨完全與這種反差無關。尤其是妖怪熱潮幫助九尾村重煥新生的現在,關鍵人物村長慘死,會給憑藉旅遊業復興的九尾村帶來多大的打擊?世事無常,一飛沖天的機會稍縱即逝,誰也說不清楚,誰也不知道九尾村能不能挺過這次危機。
希望破滅的痛苦,看不清前路的無助,直接引爆了炸藥桶。人們聽到風聲惶恐聚集,舉起棍棒鋤頭踏雪而來,嘶聲要求血債血償。這是相同的場景,又是不一樣的。夢見驚懼護在爸爸身前,中央空調的溫度已經開得很高了,她的冷汗照舊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起初沒有番叔叔,沒有大家,爸爸昏迷,村長離世,嬸嬸沒多久倒戈相向,小姑娘獨自迎接人群的怒喝謾罵。她也曾努力解釋,也曾委曲求全,還曾經艱難壓制恐懼,想要找到證據證明爸爸的清白。
可是沒用啊,人人皆知她姓天馬,人人皆道她是兇手的女兒,人人皆曉她的母親溘然長逝,肯定會不惜撒謊製造偽證,也要極力袒護父親的罪行。
九尾村來了很多慕名而來的遊客,也幸好有很多的遊客。那麼多雙眼睛看著,那麼多張嘴勸著,大雪封山聯絡不上刑警又怎麼了?雪總有融化的一天,警車總有進村的一天,律法也總有伸張正義的一天,她和爸爸終得藉此活命,被關進房間嚴加看管。
夢見如同驚弓之鳥,那一張張不復從前或溫柔或淡漠的猙獰臉龐不斷在她眼前閃回,唯恐有人控制不住怒火衝進來傷害爸爸。她不敢離自己虛弱的守護神太遠,緊緊貼著,互相溫暖著,試圖回憶分析白天離奇經歷的每一個細節。
不行,太可怕了,不行,必須加油想。
極度的恐慌模糊了記憶,無人疏導開解,不是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少女加油就可以拂開那層薄霧的。門窗反鎖的客房唯有掛鐘嘀嘀作響,午夜十二點,作息素來規律的她竟然迷迷糊糊抱起膝蓋睡了過去。
“啊!”
女孩手腳一抽,忽然驚醒睜開了眼。
老實說,她有準備會看到與睡前截然不同的場景。自己在不安的夜晚會被妖怪附體離開床鋪,然而門鎖了呀,她還能去……這是自己的房間?
夢見揉揉眼睛,發覺不但回到了臥室,還換上了九尾花家居服,躺在九尾花造型的大床上。
是大家發現了爸爸的無辜,送我們回家了嗎?
這場景除了這麼想還能怎麼想,夢見相信這個世界充滿妖怪,沒準是九尾狐大人看不下去,找到真兇救了我們呢?女孩樂觀地想著,麻利換好疊在床頭櫃上的外出衣物,準備去找爸爸,看看他的傷……
……
村子裡的人不喜歡自己,爸爸和美葉院先生、村長、村長夫人、千鶴子嬸嬸,從小學畢業後就再沒進過自己的臥室,他們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如今做了女僕,習慣把白天要穿的衣服提前一天疊好搭床頭櫃上?
妖怪傳說好就好在可以自圓其說解釋一切、真的可以嗎?女孩寒毛倒豎,心臟幾乎蹦出嗓子眼。她胡亂套上衣服,拖鞋也不找了,穿著一雙襪子跳下床,甩開房門高聲呼喚爸爸。主臥沒有,廚房沒有,倉庫沒有,院子沒有,整個天馬家空靜死寂,沒有人,也沒有那道熟悉的聲音。夢見瑟縮著,不知所措凝視眼前筆直的翠竹發愣。
“夢見?”
夢見慢半拍緩緩回頭,好心的鄰居千鶴子大嬸嚇了一跳,連忙推開分隔兩家的枯枝籬笆,摟住小姑娘心肝寶貝地喊著,問她臉色這麼嚇人是不是做了噩夢,全然不見昨天下午被拖拽上案發現場,得知村長被爸爸“殺害”的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