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這麼容易生氣的人。”副校長往伏特加里倒了半杯子的冰塊,遞給了坐在禮堂角落裡的年輕人。
“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楊聞念接過酒杯放在了紅漆的長桌上,諾大而空曠的禮堂裡只有他和副校長,還有兩人低沉嚴肅的聲音在迴盪。
“這不是我的態度,這是我師傅的態度。我必須讓秘黨中國分部的人知道,他們當年犯下的錯在師傅這裡沒有任何迴旋改正的可能,我不會成為師傅的突破口,他們不要妄想透過我來開啟和師傅重新交流的可能。這幾十年師傅連住在哪裡都沒讓他們知道,他在大興安嶺的林海里隱居幾十年不就是不願意原諒他們嗎?我師傅的態度很堅決。”
“有些錯,可以彌補。”楊聞念輕輕搖頭,“有些事,無法原諒。”
老牛仔端著酒杯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才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其實……我一直好奇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左右李書文為什麼要離開秘黨中國分部。他是那個分部資歷最老的人,就像貝奧武夫之於秘黨,貝奧武夫可以輕易震懾住整個‘科研部’,李書文也可以輕易震懾住半個中國分部。”
“師傅離開中國分部的原因,和貝奧武夫在40年前那次校董會上痛罵龐貝一頓然後就此隱退的原因一樣。”楊聞念端起酒一飲而盡。
“因為崢嶸的年代不在了,於是崢嶸的人也沒有必要留下來了。”
老牛仔挑了挑眉,“崢嶸的人放棄了那個不再崢嶸的年代?”
“不,是不再崢嶸的年代放棄了他們。”
楊聞念無聲地笑了笑,“當崢嶸褪去,熱血不在,世上只剩喧囂與吵鬧的時候,曾經那些被奉為英雄的人便成了新的一批人推行自己那一套規則的障礙。障礙就要被清除,師傅和貝奧武夫都看得很透徹,他們選擇了自己離開。”
“為了保留一份體面……”老牛仔聲音低了下去。
“嗯,為了保留一份體面。”
“別把秘黨中國分部看的太高尚,他們是很神秘,但神秘的原因有二,一是前幾十年中國與世界封閉交流不暢;二是為了不讓你們看清楚,從而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裡取得先機。他們和校董會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就像中非草原上的鬣狗群和西伯利亞雪原裡的狼群,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無非狼群更團結一點。”
老牛仔撫摸了一下楊聞唸的頭,難得地露出了一點長者的慈愛,“但是中非的草原上有雄獅,西伯利亞的雪原裡也有老虎,他們才是真正的王者,鬣狗群和狼群都只能跟在他們身後,像是跟著將軍出征的那一群貪生畏死計程車卒。”
“你的師傅和貝奧武夫正是獅子和老虎一般的人物,他們是崢嶸的人,從崢嶸的時代裡走了出來,即使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接納他們了他們也仍然是英雄。”老牛仔抓起酒瓶,看著楊聞念問,“不過‘體面’對他們而言就那麼重要嗎?”
“貝奧武夫因為40年前那次會議上龐貝的發言而直接離席並拒絕再次出席校董會議,你師父也在這幾十年不再出關一點訊息都不傳出去,所以秘黨中國分部發現你這個‘武聖徒弟’之後才屁顛屁顛立刻跑了過來。”
“他們兩個有必要為了一份‘體面’而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從權力的頂峰上退了下來,後來的年輕人只聽過他們的傳聞、從沒見過他們的身影。”
“這……值得嗎?”
他喝了一口伏特加,打了個酒嗝,“你看看我和昂熱,我們沒李書文和貝奧武夫那麼體面,但是反而更滋潤不是嗎?昂熱和弗羅斯特幾乎每次校董會議都要對噴,我就更慘了,校董會不僅直接禁止了我的參會資格,甚至那幫當我孫子我都嫌小的傻缺孩子還都在背後各種議論我,我不都沒在意嗎?”
“你真的不在意嗎?”楊聞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