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國柱上夜班,本應該在家好好睡一覺,他卻一早就要出去。他媽追到門口喊到:“幹啥去呀這麼早?”
郭國柱推著腳踏車徑直往院子門口走,回頭說一聲:“沒事。”
“沒事?沒事這麼早去哪呀?”
“沒有啥,”覺得實在敷衍不了,乾脆那熊二波打掩護,“去老熊那一下。”他媽叨叨著追問一句,“中午回來不回來吃飯?”
“中午?到時候再說哇。”
“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說個準話,給你做飯呀還是不做了?真叫個麻煩了。這娃娃。”
郭國柱從院子門外甩進來一句什麼話,沒聽清。他單腿挎在腳踏車大梁上,又踩在馬路牙子上。他左右看看,猶豫著應該先往南走,還是往北走。往南,可以進城去老熊單位,往北可以去一機械,到了一機械,可以往西面一拐,就是陳家村宿舍區。他思忖了老半天,最後,院裡兩次有人出進和他打招呼,他才一蹬車子,往南慢慢騎去。但他騎了五六十米就站住了,又把一隻腳蹬在馬路牙子上。他想著昨天車十二斤說的話。車十二斤告訴他,今天嶽紅楓也是夜班。更重要的是,車師傅有意無意地說到,紅楓最近一直沒和高車上的人說過話。也不去車間辦公室了。和他這個當師傅的也沒話說,甚至專門躲著他。他擔心紅楓憋出毛病來,但自己又不好去她家裡。昨天和郭國柱說話時,他有意聊到一點,就是聽說陳家村到廠裡的路上路燈壞了。紅楓上夜班路上咋走呀,黑燈瞎火的,一個女娃娃家。車十二斤沒好意思直說讓郭國主陪紅楓來上班。他只是一個勁地問郭國柱明天上啥班,然後又欣慰地說,正好正好,紅楓也是夜班。下面的話便不說了。直到最後,車師傅還是憋不住了,臨走時說,你不去看看紅楓去?
這句話提醒了郭國柱。其他的不要緊,唯有一點,夜班後騎車回家,沒燈黑乎乎的路上,一個女孩家,扎倆辮子,即使是把辮子塞進腦子裡也能看出是個年輕女人。身材頎長窈窕,臉型和細長脖頸,都可能成為夜間遊動的歹人的目標。
郭國柱想到這裡,心裡一動,果斷地蹬動車子,朝著一機械方向騎去。
勝利街和解放路十字路口,往西面一拐,就是陳家村方向。勝利街西段,有一段路寬闊平直,路兩旁的路燈,水泥燈柱。郭國柱抬頭看看,心想路燈挺好呀,不會壞吧。到沒過多遠,柏油路突然沒有了,水泥電杆不見了。土路,木頭電杆,電杆上的路燈,像戴著小草帽的農田稻草人。郭國柱心裡一驚,嗯,也許就是這段路沒路燈了。他曾走過這段路,那時的路燈雖然亮著,卻昏黃暗淡,無精打采。如今如果要完全黑了,這段路非變成賊路不可。想想都可怕。郭國柱不住地抬頭打量土路兩邊的木頭電杆,彷彿這些電線杆子不是燈柱子,而是木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