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陳家村的路上,陽光充盈,空氣涼爽。來往的車輛顯得稀落悠閒。
嶽紅楓騎車騎的飛快。上身微微彎著,一雙大長腿上下升降著,像田徑場上短跑運動員,姿勢那麼優美協調。她抬手不住地揉揉眼睛,一對美麗的長眼睛,在手掌後面顯出羞怯和悲慼痛苦。揉著揉著,她嘴一癟哭了。恍惚中,她發現馬路對面有人在注視她,投來的一束束目光,像飛來的落葉,打在她臉上。她猛一用力,腳踏車鏈條咔噠一聲,她暗忖,該死,別把鏈盒蹬壞了。
陳家村宿舍的一片平房,顯得比平時熱鬧。有幾家大開著門,在房門口嗮被褥,還有一家在叮叮噹噹修理大鋁鍋。紅楓剛跳下車子,有人馬上招呼:“呀,紅楓,禮拜天還加班?”
紅楓抿嘴輕笑:“嗷。”
“唉,你爸爸不是去醫院了麼?咋,你沒去?”
平房宿舍的人們,耳朵都是千里耳。
她藉著開門,裝著沒顧上回答。今天一早爸爸不舒服,她和弟弟著急著慌地送爸爸到了趟一機械醫院。虧的沒什麼事。
她開家門時,一婦女走過來說:“還沒回來了。”看看她的臉色,有試探第問到,“你爸爸沒有事哇?”
“沒事。”實際上,她還是心有餘悸的。今天沒事,明天沒事,如果哪天老毛病真的再犯了,去中心醫院,可就不會像上次那樣方便了。想到這,她順口解釋到:“就再咱們廠醫院了,沒事。一會我弟弟就接回來了。”
“沒去”中心醫院?我還以為送到中心醫院了呢。我說麼,上午有個男的來你家,家裡沒人,問我了,我說家裡沒人,紅楓和她弟弟送她爸爸到醫院了。後來,那男的就走了。就是來過你家好幾次的那個瘦高個,小夥子挺帥的。”
嶽紅楓心裡咯噔一下,臉上開始發熱,頃刻間,腦門上就滲透出來一層汗。她沒吭聲。手裡鑰匙嘩啦嘩啦,幾次插不進鑰匙眼。好不容易開了門,她沒進裡屋,直接進廚房。後面跟著鄰居婦女。她心裡厭煩到了極點。她沒換衣服沒洗手,就拿起來和麵盆,舀水和麵。
熱情的鄰居女不明就裡,嗨好意地提醒:“唉唉唉,行了行了,舀那麼多面幹啥呀。又不是老家來人了,老家人人家那才能吃了。就像俺家她爸爸一樣,上次他老家來了兩個親戚,都是像一輩子沒吃過白麵似的,吃了一碗不夠,又遲課一碗,第二碗按說夠了哇,不想到,嗨,還是不夠,每人吃了額家三大碗,啊呀,可是沒有把握遲塌了。哈哈哈。”鄰居女獨自笑。笑了幾下,發現紅楓沒反應,才知趣地說聲:“呀,我火上還坐著鍋了。”走了。
紅楓習慣了進門就做飯,進門就洗衣服的生活。回頭望著鄰居女人出去的背影,那背影是中年婦女的身影,她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又湧了上來。自己的媽媽如果還活著的話,也是鄰居這個年齡了。有個媽媽多好啊,哪怕是躺在床上的母親,現在自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