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爐爐門大開著,補爐的長鐵桿伸進去時,有點像用勺子給小孩子餵飯。這種感覺,是郭國柱腦子裡突然剛冒出來的。他站在大劉身後,極力想搶著多幹點,以彌補一下剛才站在外面說話的歉疚。大劉一向給郭國柱面子。因為郭國柱一向很自覺,而且一向很實在。這是大劉對別人說的。
可是,今天大劉不知道怎麼了,用大臭的話說是大劉和物件吵架了。大劉沒去看一眼身後的郭國柱,只是一個勁兒地對著電爐發火,看哪兒都不順眼。
“可你媽的,啥球的把式呢,往左面,左面那麼大塊不補,非要往後面扔。快快,拿球過來吧。”說著一把奪福生手裡的補爐推鏟。然後,刷啦一下,拉回來推鏟子,喊一聲:“泥!”
大臭去撿身邊的鐵掀,動作慢騰騰的,被郭國柱一把搶過去。郭國柱用力鏟一鏟子補爐子灰泥,端起來倒進爐子口的推鏟。大劉在五米之外,用雙手握著推鏟的圓形把手,像一個木工推刨子一樣,瞄著爐膛內,左右上下看好了位置,然後向前大跨幾步,一個向前的猛然爆發動作,將推鏟上一大鏟子不軟不硬的溼灰泥直接推到爐內牆壁上。吧嗒一下,那塊溼泥沾在爐壁上後,正好貼在耐火磚殘缺的部位,不脫落不歪邪,就算不錯。大劉推泥補爐的準確率最高。
補爐子和往爐子裡扔鐵掀加料,是檢驗爐前工手上有否經驗,有沒有功夫的關鍵。
大劉扔完一下,又去鏟了一鏟,接連補爐子十幾次。直到他覺得差不多了,才惡狠狠地說:“廢物,叫高車哇。”
“誰廢物了?”大臭今天也怪,比平常耳朵尖,神經也過敏,“誰球廢物了?你球才廢物了。”
“誰說你了?我沒說你,你著急啥呢?”大劉沒想到大臭一點也不迷糊。平時不是這樣。一想,嗷可能是前幾天剛抬舉了一下大臭,他這就放不下了。
“廢話了,我著急啥了,你說廢物,我當然著急了。”大臭果真今天吃了嗆藥了,一點也不想讓。
於文慢騰騰走過來,不痛不癢說一句:“別說了。補哇,今天還有五爐呢。”
郭國柱也順著說一句:“就是,行了,別說了。”要擱平時,大臭肯定是不做聲了。但他聽郭國柱也說他,馬上把小眼睛一瞪,毫不客氣地衝郭國柱說:“你乘風吃啥屁了?你剛才站外面,自由散漫的,和你物件搞物件,”他看一眼大劉,”他為啥不管了?”這時間,正好嶽紅楓被人叫來,正從身邊走過。
郭國柱一看著急了:“嗨,操,大臭,不敢瞎說啊。”
大臭不含糊,越發來勁了,大聲道:“就是呀!你剛才不是和你物件搞物件了?你敢說不是?”
郭國柱心裡著急,他趕緊看一眼正走向高車階梯的嶽紅楓,呆呆地一時竟說不出話了。
誰也沒去注意郭國柱此時的變化。他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異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