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波一條腿跨在腳踏車橫樑上,躲在西單敞開著的大門外樹蔭裡。這裡距離西單食堂大門五六十米,樹蔭下,掩映在樹葉裡的路燈,投下來昏暗斑駁的光暈。與大門口一盞耀眼的大燈相比,這塊斑駁的樹蔭,有點像鄰廠的後廠牆———似曾見過,但是否真的存在,讓人懷疑。大門口出入的人看不清這個昏暗斑駁的牆根。
熊二波眼睛緊盯著大門,把口罩取下來又戴上。他在這裡已經呆了兩個小時了。蹲在一旁的小曹和默默地抽著煙的二蛋,不時地使勁吸口痰吐出來,隨著一明一滅的菸頭,二蛋沉悶地問一句:“還沒見?”話語裡的耐心快消磨盡了,“不需要這的鬧他,大白天也能鬧了他,還要這麼費事呢?”
熊二波一撇腿下來,把一盒煙遞過去,輕聲笑:“嘻嘻,唉再等等,夥計們好不容易來了,今天就不能輕易空手回去了。”實際上他並沒有主動叫小曹二蛋來,是二蛋從南方回來了,一聽小曹說,他朋友的那事到現在還沒了了,就說:“咋回事了麼,這麼個小事,還用等這麼長時間?”他似乎忘了要找著算帳的人是幹啥的,又問一遍,“那人是幹啥的?”
小曹趕緊說:“是一機械鑄造車間的技術員,”小曹不住地回頭望一眼二蛋,他了解二蛋的脾氣,一陣一陣的。大部分時候,是顯得沉穩老練,甚至像只慢騰騰老牛的。但也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時候,那種捉摸不透,讓人覺得像一隻狡黠的老狼。小曹擔心二蛋不耐煩了,就問熊二波:“不行,改天?”他也知道,熊二波昨天對他說過,乘二蛋這兩天在,儘快辦了這事,辦了這事,就歇心了,也就可以安心和小袁處了。小袁是家裡給介紹的,家裡大人互相能拉扯上,小袁家是傳統幹部家庭,門當戶對,都想著如果處的不錯,就早點結婚。但在這個想法出現的同時,他的那樁心事不能淡忘了。
他和小曹二蛋等了兩小時,當然不是乾等,之前他請他們兩位在對面的飯店喝了頓酒,喝完後,小曹按照事先打聽到的西單身樓的門牌號,在單身筒子樓裡走了兩個來回,他確定要找的徐利還沒有回到西單身,就在西單大門口開始守候。
正想著心事,小曹突然低聲道:“唉?那個過馬路的是不是呢?”
熊二波已經把車子支好,順小曹的手看幾個人過馬路。過馬路的三個人,由斜對面的廠大門走過來,都身穿廠工作服。馬路上不時有汽車來往,那幾個人過來直接向西單身大門走去。
當走過婆娑樹葉裡灑下來的燈光時,小曹馬上著急道:“帶眼鏡的那個,沒錯。”說著不住地看依然蹲在馬路牙子上的二蛋。二蛋忽然起身,衝著剛過馬路的三個人就過去了。小曹一邊向熊二波回頭兩下,一邊疾步緊隨在二蛋身後。他搶先二蛋一步,劈面對剛剛走到西單大門垛子旁的人喊一句:“你!站住!”
三個身著工作服的年輕後生聞聲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二蛋突然衝著其中一個帶眼鏡的小夥子揮拳上去,噗嗤啪!帶眼鏡的小夥子啊呀一聲,雙手捂著眼睛,躲在了大門垛子跟前。一時間,其他兩個相跟的人都愣怔在一旁,不敢吱聲。被二蛋打著眼睛的後生,開始靠在門垛上,雙手捂眼低聲呻吟,之後開始低下身子找被打落在地的眼鏡。小曹看著周圍聞訊而來的人,趕緊一拉二蛋:“快走。”
熊二波開始向這面疾步走來,但他沒走幾步,似乎又猶豫了一下,回身去把車子鎖好。等他再轉身上前想看個究竟時,只見小曹拉著二蛋已經快步回到自己腳踏車旁,啪的踢開車腳架,轉身要離開了。二蛋踢車子支腿時的動作異常灑脫或者眼中無人。小曹低聲對熊二波說句:“我們先走了。”又扯一下二蛋的衣袖,“快走哇。”神色開始有些慌亂。二蛋沉著臉,動作不緊不慢,不但沒一點驚慌,反而像剛剛表演完一出拿手好戲,順手啪啪拍拍車座,挽兩下